打从那天起,霍邵书的心就更加的不定了。
而这回,霍邵书决定深入虎穴之中,只怕多半也是为了表小姐。
“少庄主这么做实在是太危险了。”平易之大胆地以下犯上进言,他如此大不逆地敢指责霍邵书行事不当,只是希望他能三思而后行,别为了表小姐,甘心冒险,弃书剑山庄于不顾。
霍邵书知道他行事有欠周详,但是——
“倘若含菁真的在擎天堡中,那么再怎么危险的地方,我也得开一闯。”霍邵书的口吻中完全不容他人反驳。
他下定决心的事,便不会再动摇。
霍邵书对表小姐的一片赤血丹心,是从小便跟着他及表小姐一起长大的平易之深深了解的,但是——
“少夫人与小少爷怎么办?”平易之问。
“我顾不了那么多了。他霍邵书的感情只能给一个人,多余的他给不起呵!一年前他为了听从父命,娶了宁儿,伤了含菁,从此之后,含菁便下落不明,从那日起,他便不懂什么叫“情爱”了。
“如果含菁真的在那恶贼的手中,我如何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她让那恶贼欺凌,而不去救她?”
“或许那位姑娘并不是表小姐,只是咱们派去的探子眼花。”平易之试图蒙混过去。
“是或不是,我总得眼见为凭。”他看了,自然会相信、会放心。
霍邵书对这点是再坚持不过了。
平易之知道自己是劝不了霍邵书打退堂鼓,只得噤口;默默地支持他这项大胆的行动。“少庄主何时行动?”
“明日。”
他顺便去会一会赤兀扬即将迎娶的人儿,看看能让那恶贼、大魔头倾心的人儿会是怎么个邪魅法?
鲁含菁身着霞帔,表情淡然地坐在喜床上。
才刚拜完天地,赤兀扬与弟兄们还在大厅里庆贺,鲁含菁却觉得一场婚宴办下采,她不但身子疲累,心也倦了。
鲁含菁将凤冠摘了下来。
唉进门的银儿看了哇哇大叫,快步跑去喜榻前,夺走了鲁含菁的凤冠,强要将凤冠戴回她的头上。
“这红绡盖头得由新郎官掀去,哪有新嫁娘自个儿摘下风冠的理——”银儿一边帮鲁含菁将凤冠戴回去,一边还碎碎念。
鲁含菁侧开头,不让银儿得逞。
“姑娘——”银儿生气了,嘟起嘴巴,一副不依的嘴脸。
鲁含菁试着跟银儿解释说:“我头顶着它好累。”
“再累也得忍一下啊!这是规矩,规矩哪由得人随便乱改的?”银儿唠唠叨叨地念道。
鲁含菁叹了一口气。
她真不晓得这会儿谁才是谁的主子?怎么她这个做主子的才喊一句累,银儿便咋咋呼呼地说个没完没了。
为了耳根子清净,鲁含菁只能任凭银儿在她的头上做文章,这会儿她连喊一个“累”字也不敢了。
才戴上风冠,新房的门板便让人撞开了。
霍邵书在几经打探之下,才模熟了门路,得知新房的所在位置。
他—到,便看见一个小丫头手里端着热乎乎的洗脸水往新房里走去。
他躲在门外偷听,打算等小丫头走了之后,再潜进新房,偷观新嫁娘是什么德行。哪晓得新嫁娘一开口,便以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夺去了他的魂魄。
那声音、那口气,分明就是他朝思暮想的鲁含菁的语调。
他贸然地闯入,乍见伊人,满腔激动的情绪均在胸口翻腾。
听到门板被人撞开,鲁含菁还以为是赤兀扬回房了,她立刻敛眉凝神往银儿的身后一瞧——
瞬间,鲁含菁一向平静的脸蛋上起了莫大的波澜。
是他!霍邵书!
乍见到霍邵书的那一瞬间,前尘往事迅速在
鲁含菁的眼前一一飞掠而过。
她记得他们七岁那年初相遇,她记得十岁那年他们两小无猜,像儿戏般偷偷地在花前月下许下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的誓言。
那犹如扮家家酒的儿戏,却绊住了他俩日后的人生。
之后,他为了大局、为了书剑山庄,改娶风白宁为妻,而她则心高气傲地离开书剑山庄,并偷偷立下誓言,发誓此生此世她要断绝情爱的念头。没想到,在她嫁于赤兀扬的今日,他们两人会意外地又相逢了。
鲁含菁不禁感叹苍天造化弄人。
而霍邵书却难以相信眼前的人儿竟活生生地站在他眼前,他几个箭步向前,揣着鲁含菁的手掌握在他的手中。
她柔女敕的手心是温热的,证实了站在他眼前的人儿是真的。
“含菁——”霍邵书唤出每每在他梦里低回的名儿,内心的激动溢于言表。
但他的激动丝毫感染不了鲁含菁。
鲁含菁不改她向来冷淡的表情,冷着嗓音要霍邵书放手。
她冷着的脸、冷着的嗓音,让霍邵书有一种错觉,仿佛他之于她只是一个登徒子,只是形同陌路的陌生人。
不!在他好不容易找到她之后,他绝不放手。
霍邵书揣紧鲁含菁的手,急急地问她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是不是?当年娶宁儿并不是我的主意——”
霍邵书急急地想解释。
本处于惊愕中的银儿此时却已回过神,她立刻介入他与鲁含菁之间。
你这个人是打哪儿来的啊?我家姑娘叫你放手,你没听见吗?”银儿急切地想要拉开这个登徒子的手。
要是这会儿赤兀扬进来,看见这一幕,误会了她的主子,那可怎么办才好?
“我叫你放手,你听见没有?”银儿气得直跺脚,她用尽气力想扳开这人的手指,。却怎么也扳不开。
霍邵书完全不理会银儿,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在鲁含菁冷绝的面容上。
她清冷的表情冰封了他所有的热情。
她看待他的眼神犹如在看陌生人一般,这教霍邵书哪里承受得住?而更教他难以接受的是她此刻身穿凤冠霞帔,且即将嫁作他人妇,而那个他人却是他急欲围剿的对象。
不!含菁绝不是真心的。他心忖。
“你这是在报复我对不对?报复我当初娶了宁儿,负了你,是不是?”
一年前,为了壮大书剑山庄的势力,他爹替他定了一门亲事,为他娶进宁儿当他的妻子;因为宁儿的爹是聚贤庄的庄主,而宁儿的娘则贵为武林盟主之女,娶了宁儿,书剑山庄在武林的势力顿时增扣两倍有余,武林中人更是以书剑山庄为精神领袖。
一年前,他爹便打算剿了擎天堡这座贼窟,一步步有计划地将他推向武林盟主之路。
而这些计划,他曾意气风发地告诉鲁含菁,他想让她明白她爱上的男人有多么远大的志向。
他对赤兀扬的人头是志在必得,可她在逃离之际,却选择了敌人的怀抱,这不是报复是什么?
“你这么做到底是想折磨谁?”
如果鲁含菁是想折磨他,好!那她做到了。“你处罚我,罚我抛妻弃子,罚我为你背负一辈子的罪名,让天下人唾骂好了,但你千万别自断自己的终身幸福,跟个恶人为侣,只为了惩罚我啊!”
霍邵书心疼地想抚上鲁含菁的脸庞,却被她无情地打落。“别碰我。”
“含菁!”他发颤的嗓音中有着难以置信的意味。
“放手。”鲁含菁再重申一次,眸中的冷光则寒得让人绝望。
“不,我不放手,永不放手。”他既然找到了她,就不会让她有机会再离开他。
霍邵书紧握住鲁含菁的柔荑,死也不放。
他以为只要他够坚决,那么凭他俩昔日的情分,鲁含菁最终一定会心软,会与他前嫌尽释,他俩会像以前那样,又是一对神仙眷侣。
霍邵书天真地将所有的事都计划进去,但他却惟独忘了今天的鲁含菁早巳不是当年那个惟他马首是瞻的小泵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