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心。”他唤她。
品心转过脸,不停地说对不起。“阿奇,我好担心萨尔端康,他走的时候神色不太对劲;我们的事改天再谈好不好?我想先回去看萨尔端康。”她的忧心明显地写在脸上,她是真的将萨尔端康放进了心里。
“你爱他。”方仲奇看着品心的焦急,他作出了结论。
品心拿外套的手僵在半空中,她愣了愣,转身、回眸睇望着他。“不要这么小心眼,我只是基于朋友道义在关心萨尔端康。我说过了,我爱的是你,不然的话,我何必让萨尔端康费尽心力的让你想起前世。”
方仲奇依旧是瞬也不瞬地望着她,嘴里仍是那一句:“你爱他。”
品心让他看得发慌,只好收回了手,暂且打消回家的念头。“好,我不走,留下来陪你把话说清楚。告诉我,你为什么斩钉截铁地说我爱的是萨尔端康?”品心坐回方仲奇面前,与他四目相望。
“因为你的人虽在这儿,但你的心飘去关心萨尔端康了。”
“那是因为他看起来真的不对劲。”
“一句不对劲强过你口口声声说爱我!我以为你最着急的该是厘清我爱你与否,不是吗?”况且——
“不只是你爱他,就连都儿喜也是。品心你知道吗?在阿尔坦的记忆里,都儿喜一向是从容不迫的,从来没什么事可以令都儿喜害怕;但,都儿喜却怕了萨尔端康。品心,你有没有想过都儿喜之所以会害怕萨尔端康的原因?”
“或许是怕萨尔端康的爱太过强烈。”
“倘若都儿喜不曾受那样强烈的爱给牵引,她又何必去怕!都儿喜的反应可以是恨、可以是讨厌、是憎恶,但,都儿喜却只是怕。
“怕什么?怕萨尔端康爱得太强烈?怕自己招架不住!怕自己变心爱上萨尔端康?”方仲奇每一句都指进了品心的心底。
“不,不是的。”品心摇头否认。“你若是不爱我就算了,但你不能质疑都儿喜对阿尔坦的情意。你该知道为了阿尔坦,都儿喜甚至背叛了蒙古、背叛了萨尔端康,企图把军机偷给努尔哈赤。你说,若都儿喜不爱阿尔坦,她为什么要那么做?”
“因为她认为她错看了萨尔端康;在都儿喜心中,她或许不能接受萨尔端康,但她仍敬重萨尔端康的人品,她以为萨尔端康是个君子,以为萨尔端康可以谅解她已为人妻的身分,尊重她、放了她;但都儿喜怎么也没想到,萨尔端康竟然是个卑劣小人,遣她夫婿上战场只为了夺取她。
“品心,你想想,若非是哀莫大于心死,以都儿喜的聪慧,她会用上那么决裂的手段去报复萨尔端康吗!”
这个质疑恍如轰天闷雷打在品心的脑门上。品心失神,跌坐在椅上。
若非是哀莫大于心死,以都儿喜的聪慧,的确是不可能使上那么决裂的手段。莫非——在前世,她真的是受了礼教的缚绑才不敢去爱萨尔端康?
都儿喜……她竟连自己都欺瞒了;她竟让自己以为自己对萨尔端康只有恨,没有爱!
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她现在还来得及补救!
“我走了。”她要去见萨尔端康。她的心里想的都是他。
品心拿了外套、皮包就要道别,然而就在此时,她皮包内的手机铃声大作……
品心接了电话,是阿诺打来的。
阿诺慌了手脚,抽抽噎噎地直哭,用哽咽的嗓音吼出:“品心,你到底是对萨尔端康做了什么?为什么萨尔端康一回来,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萨尔端康不见了!他就那样在我面前消失了,就像泡沫一样,突然没了身形,化在空气里。”
阿诺边说边哭。“他什么都来不及说,什么都来不及带走。”就连他一向珍藏的那只红靴,他都遗弃了。
“品心,你回来。”阿诺哭着求品心,别去爱方仲奇;她想,只要品心不爱方仲奇,那么——萨尔端康就会再出现的,对不对?
电话这头的品心,胸口溢满着悔恨,失了神的双眼,掉下成串的泪来。“一切都来不及了,我失去他了……”
※※※
萨尔端康一直没再出现,而品心也整天窝在图书馆内找寻有关巫术、咒语、封印的相关资料。她想弄清楚,为什么萨尔端康会无缘无故的失踪!她要弄清楚……他到底还会不会再出现?
这一天,品心从图书馆回家,阿诺手里拿着本小杂志冲上来。“品心,你看。”
那是一本国外刊物,刊载各国的神秘之事;阿诺翻到其中一页——远古的中国,神秘的封印。
“这里头写说有关中国的封印传说是从东汉开始流传开来,那时候大开西域之门,异教传入中国,有封印能力的异能者带着野心入侵中土。”
“但是萨尔端康不是异能者,他的能力是郦无容给他的。”
“所以他的情形该属于这一段。”阿诺手指点向第四段。“普通人若想修得异能,须有异能者领着修行,天资好的也得耗费六十余年的时间;除非那个凡人是龙胎转世的帝王,以天赐的荣华富贵换取短暂的异能。”
“短暂的异能?”
“也就是说萨尔端康其实不真正具有封印能力,他的能力是换来的;萨尔端康他只能施法一次。”仅有一次。
“他用这一次帮阿奇解开了前世记忆。”
“所以萨尔端康犯了戒,而他逆天行事的结果就是——”阿诺突然住嘴,她无法说出实情。
她知道这些日子来,品心花了多少时间去找寻一线希望;但,萨尔端康回不来似乎已成了事实。
品心的眼往下寻去,她看到那个结果了。
逆天行事者——灵魄俱毁,永远消失。
※※※
萨尔端康的事落幕之后,品心坚强得出乎意料。她照常写稿,照常与姊妹玩闹,仿佛萨尔端康不曾在她生命中落下痕迹;然而家里每个人都明白品心愈是坚强,她的内心里愈是痛苦。
品心不过是在伪装自己,强颜欢笑。
家人看得不忍,于是谁一有假,就忙着挪出来陪品心;品心也一改以前的孤癖、冷漠,变得很配合,不管郊游、露营、烤肉、唱歌、联谊,只要有人邀,她就参加。
“喂,品心,我告诉你哟,今年的清明节放连假,我们高中同学要办同学会耶。”阿诺挥着手中的通知单。
“那又怎样?”品心是看都不看一眼。
“你去不去?”
“你们开同学会,我去干么?”
“玩呐,这一次我们要去溪头、日月潭,两天一夜,昭瑞说她出钱哟!”阿诺笑得贼兮兮,像是赚到了一样。“去啦,去啦,反正你在家里也没事做。”阿诺像个小孩似的,拉着品心的手左摇右晃。
“我要赶稿。”而且她开始觉得自己努力在人前装笑,已经好累好累。
“拜托,稿子两天不写又不会死。”
“我已经答应出版社这个月会交稿,人家档期已经排下去了。”
“没差那一、两天吧!喂,我们那个大姊昭瑞好不容易掏腰包请我们,你该不会真想扫我兴吧?”
“你可以自己去。”
“但昭瑞说你不去,就叫我自费,你说,昭瑞是不是比较疼你!你去,我才能沾你的光,占她便宜。好啦,好啦,为了你二姊荷包,你就委屈一下陪我去嘛……”阿诺又赖上品心了。
“拜托啦!”双手合十,阿诺扮个可怜相哀求品心。
“好吧!真拿你没辙。”品心算是投降了。
“哦,好棒哟!”阿诺乐得手舞足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