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他?
他在外间煎药,她躺在里间的床上,里间与外间不是段短距离,她怎么构得到他?难不成真的是烧坏脑子了?
想是这么想,樊皇雅端着药汤走回她身旁时,空着的手顺势握住了她的柔荑。
一股热流由他的掌心传递过来。
“我睡了很久?”她喃喃问,完全着迷于他的手掌温度。
“是昏睡。”他纠正她的用词。
水蔻丹耸耸肩,由他去。
又觑了她一眼,他徐徐开口:“两天。”不多不少,整整两天。
这两天他一找到时间便往家里跑,更要朱康时时刻刻注意她有无清醒,只要她一醒过来,便立刻捎口信给他。
但无论是他回来看她,或是望穿秋水地等待口信,都让他失望了。
“两天呀……”嗯,她不是个嗜睡的人,这下可以很久都不用睡觉了。
“喝药了。”樊皇雅伸手将她扶起。
这次水蔻丹反常地没有要他喂,伸手就要接过药汤。
他退了一步,“我喂你。”
她挑起柳眉.不太确定自己该不该拒绝。
“我会再晕第二次吗?”她小心翼翼的求证。
他认真的看着她,“如果你希望。”
她回以更认真的眼神,“你怎么没事?”
“我会有什么事?”
“风寒是会传染的,你、你……”小脸涨红,她微微闪避着他的目光,才能把话说完,“你吻了我,怎么一点事情也没有?”
最后一句他得很仔细的听才听得见。
“我很少生病。”他坐下来,开始吹凉药汤。
“喔……”水蔻丹观察着他的举动,吹凉,不够,再吹,无法确定烫不烫口还抿唇沾了一点。
不过睡了两天,他居然学会了喂她的正确方式!
往常说一不二,开口便能呼风唤雨的樊大当家,如今像个孩子般,夫子怎么说他便按部就班的照做,快了不成,慢了又不一定对,看得她眼里笑意深浓。
罢抬首,便瞄到她玩味十足的眼神,樊皇雅俊脸一窘,催促道:“快喝。”
“是。”她乖乖张口享受他的服务。
她不怕苦,因为反应有点慢……好吧,是很慢,等到她反应过来进入口中的东西的味道时,早就已经没味道了,可并不表示她就爱吃药。
没病,她当然不爱那些补身体的药品;有病,她皱着眉一天一帖就是极限,再多?先拿把刀抹她的颈子吧。
但……他看起来是这么的认真又谨慎。
她的视线似乎再也离不开他,有种只要他亲自喂她,再多药汤她都喝得下去的错觉。
他们的婚姻并不寻常。
但也可以说是很寻常,一北一南,水运布料,资金获利,一桩典型的以利益关系为前提的商业联姻,只不过她是代嫁。
一开始当然很不习惯,完全不能适应,每晚睡觉时身边多了个人,吃饭时跟一屋子的人吃却很安静,除了朱总管以外,每个人看到她都会回避,诸如此类的事对她来说确实很不自在。
以往在自己家里,他们吃饭也是所有家人就坐才开动,虽然在饭桌上不得大声喧华.但是愉快的谈笑声不断.,除了动物不会说话外,所有看到她的人都乐于同她打招呼,睡觉时更是她自己独霸一张床。
所以樊府对她而言,真的很不习惯。
不过时日久了,她也渐渐的习惯了。
多一个人陪她睡觉,晚上不会冷,况且他的怀抱又是那么舒服;至于他的家人,以后可以找机会试试看,说说话啊,打招呼都行。
或许他们不到熟悉彼此的程度,至少他们已经努力接受对方的存在。
眨了眨眼,她轻轻笑了。
樊皇雅没发现,仍然忙着喂她吃药的大业。
见他认真专注的神情,她有种被小心呵护的感觉。
人在生病的时候总是脆弱的。
平常的她很习惯一个人发呆不要人吵,可生病难过的时候,没有人陪便会感到寂寞,难怪她会哭。
“想家?”沉默了片刻,樊皇雅突问道。
痹乖咽下最后一口药汤,她当作没听见。
“你想家。”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水蔻丹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睁着一双水亮的眼无辜地看着他,好像不懂他说什么。
“想回去?”他又问。
拿起帕子擦擦嘴角,她没有看他。
“你想回去。”他又做了结论。
娇小的人儿侧身面向内躺下,拉高被子,一声不吭。
墨黑的瞳眸注视着她露出被外的后脑勺.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说:“我可以带你回去。”
被子里的身躯蠕动了一下,两道品灿的光芒探出,同时那张粉女敕小脸展露出期待。
“不过不是现在。”他立刻又推翻了她的希望。
被子重新被拉高,盖住那双清澈的眼眸。
“至少也要等蚕吐丝了之后。”毕竟他手上掌握的可是几千几百人的生计,怎么能说走就走。
“蚕吐丝?”水蔻丹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开来。
“嗯,日子差不多了,等到蚕吐完丝后得抽茧取丝,那个时候我就带你去长安京。”毕竟她也该归宁,才合乎礼俗。
“那蚕什么时候吐丝?”
“每一只的时间不一定,大致上来说约莫再过七日。”
“我要去看!”蚕吐丝耶!
身在豪门世家,她对衣裳布料有一定的要求,但对于布料的来源却从未探究过,如今她既嫁了以纺织为业的夫家,自然得要多多了解罗!
樊皇雅拧起眉,想也不想的拒绝,“那儿不是玩的地方。”
她不疾不徐地从床上爬起来跪坐着,举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我不是去玩的。”
“不妥。”
“那怎么样才会妥?”她也很干脆的问。
“你去就不妥。”他怎么能让自己的妻子在外抛头露面,尤其还是在那种男人很多的地方。
“那么你陪我去。”她话说得很轻松,透着淡淡的撒娇意味.
莫测高深的眼睐着她,“不行。”最后他仍坚持。
眉心俏俏拧起,她皱眉不发一语。
樊皇雅耸耸肩没理她,转而收拾起喝剩的碗和汤匙。
待他收完一桌的物品再回头,她的视线仍然笔直地投向某个定点,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里间靠外间第二张椅子的左边扶手的第四根支柱上第七朵雕花的花心。
确定目标后,樊皇雅更不在意了。
很明显,她只是在发呆。
第五章
安静的房里,只有煎药发出的啵噜啵噜声。
休养中的水蔻丹在床上闭目歇着。
一步,两步,三步……
衣裳摩擦声,令床上受到惊扰的人儿微蹙起眉。
“细声点、细声点!”声音停止片刻,换上一道女人尖细的嗓音,不知道是对谁说着。
“是。”不大不小的应诺声在安静的房里显得清晰可闻。
床上人儿紧蹙着的眉痕更深了些。
女人见了,立刻给随身的丫鬟一记责怪的瞪视。
丫鬟赶紧噤口,改用点头代替回答。
“谁吵来着?”岂料,另一道狐媚许多的声音跟着响起。
“嘘嘘!你们想吵醒她不成!”又加了另一个女音进来。
“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咱们不是来送鸡汤的吗?”扶着三夫人殿后的丫鬟小声提醒。
“还不都要怪她们!”三名风韵有别的夫人眉一挑,眼一睐,有志一同全推到另外两人头上。
“唔……”水蔻丹有被吵醒的趋势。
听见她细细的申吟声,所有人有如被冻僵一般定在原地不敢动,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直盯着水蔻丹瞧。
好在她只是翻了个身,转头又陷入酣甜的睡梦中,三个女人连同各自带来的丫鬟这才松了口气。
“好了,东西放下,咱们就离开。”年纪最长的大夫人决定速速离开为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