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心黎的手紧紧揪在胸口,强抑住心口的窒痛。她怕她的心情从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短少过,所以她总是用忙碌来打发怕他的时间;但没有用,没有用的,这些年来,不管她如何的努力,每天晚上她还是会作梦梦到他,梦到他像个冷面阎罗,拿着镰刀朝她劈头砍下。她仍旧恨他、怕见到他,仍旧不想跟阎濮阳有任何瓜葛——不想,懂吗?她是真的不想再与他有丝毫的牵扯,懂吗?苏心黎的情绪在见到阎濮阳后严重的失控,她的身子退了退,霍地夺门而出。
而在外头等她的方婷一看到苏心黎跑了出来,连忙抓住她的身子,问她:“心黎,你怎么了?”为什么心黎会像是被鬼骇到似的苍白了脸孔?
苏心黎挥开了方婷的手,大吼一声:“放开我!”她以为是阎濮阳来抓她了。
方婷被苏心黎给吓呆了,反而愣在一旁,瞠大了眼瞪着苏心黎看。
在方婷惊骇的面容中,苏心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她强抑住那份恐惧,拉着方婷的手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好晕,人很不舒服,所以——方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方婷谅解苏心黎身为一个外科医生所必须承受的压力比其他的医生来得多,所以只是笑笑地问她:“那华盛制药董事长?”
“不关我的事!我不是他的亲属!”她大声地反驳,连她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
这些年来,她以为她做够了心理建设,以为她能挺得过阎濮阳带给她的伤害;但,事实却是这么的不一样。她看到阎濮阳会心慌、会害怕,就连别人提到他的名字都能吓得她胆战心惊。
她在怕,怕自己若是再跟阎濮阳还有一丁点的牵扯,那么她这一辈孑就难逃他的手掌心了。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他还不肯放过她,还要再来找她?他知不知道她受不了有他在周遭的感觉?他知不知道她受不了时至今日他还能左右她所有情绪的那种感觉!为什么他要那么坏,就连受了伤还要来折磨她……
“心黎!”方婷看苏心黎那副惨白的模样,真的将她给吓坏了。
苞心黎同事这么久,她还没见心黎怕过什么,但是瞧心黎现在的表情,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骇得魂飞魄散。
方婷的叫唤拉回了苏心黎的些许理智。她拉着同事的手,告诉她:“方婷,我真的不认识华盛的董事长,更不是他的亲属,求求你去跟主治大大说我没办法签署他的手术同意书,好不好?”
“可是华盛的负贵人他说——”
“他胡说的,胡说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白,所以他理所当然的就不了解我的恐惧。”
“恐惧?”方婷不解。
苏心黎不理会方婷的疑问,她只在乎自己不要跟阎濮阳有任何的牵扯。她重重地点头,重重地拜托。“方婷,求求你去帮我跟主治大夫说明好不好?你让主治大夫替我签了那仍同意书行不行?”
苏心黎的目光让人无法拒绝,方婷只好应允。“我去跟主治大夫说说看。”
“谢谢你,方婷。”苏心黎的嘴角终于因为宽心而有了笑意。
当凌正云从台湾赶来时,阎濮阳虽已手术完毕,但却还没度过危险期,而他就一直在加护病房的门外守着。在这期间,他听说了苏心黎拒绝替阎濮阳签署手术同意书的事。他早该料到以苏心黎那么绝烈的性子,是不可能轻易原谅阎濮阳对她的伤害,看来阎濮阳想赢回苏心黎的心,还有一段好长的路得走。
“凌先生!”
正当凌正云在为阎濮阳感叹的时候,加护病房内冲出了一名小护士。“凌先生,阎先生病危,他好像有什么事要交代你。”
乍闻阎濮阳病危,凌正云弹身而起,冲进了病房内。病房内,阎濮阳身上插着大大小小的管子,而那苍白无血色的面容上罩着氧气罩。
阎濮阳见到了凌正云后,便抬起虚弱无力的手将氧气罩缓缓拉下,他告诉他:
“我不想拖着这副身子,苟延性命。”
凌正云听了这话,脸色丕变。“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阎先生刚刚签署了拒绝复苏的声明。”小护士替阎濮阳做了回答。
凌正云凝聚了目光,愤怒地瞪向他。“你拒绝了任何的复苏救援!”他就这么打算放弃自个儿的性命!“为什么?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轻贱自己的性命!”他大声地吼着阎濮阳。
而阎濮阳只是掀唇一笑,笑得好虚弱。“告诉她,我爱她。”他用虚弱无力的嗓音扯出他想要说的。
刹那间,凌正云明白了阎濮阳的情感;阎濮阳定正知晓苏心黎宁可弃他于生死不明间,也不愿意替他签署手术同意书之事,所以他才对生命放弃了希望!懊死的苏心黎!
“去叫你们苏医生来。”凌正云深吸了一口气,面容一凝,他告诉小护士。“告诉她,阎先生拒绝任何复苏,要她亲自来抽管。”
“凭什么?他凭什么这么对我?”当苏心黎得知阎濮阳要地为他抽掉管子,亲手扼杀他的性命时,她的脸色一度骇白,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我不是他的主治大夫,为什么得是我?”苏心黎大声地咆哮。
“那是病人的坚持,不是医院的决定。”护士不明白苏心黎的恐惧,只是一味的向苏心黎解释医院的无可奈何。
“不要!不要!我拒绝,拒绝!拒绝,你听明白了吗?”苏心黎抱着发抖的身子,情绪失控她尖声惊叫。
“不明白。”凌正云突然出现在苏心黎的面前。“不明白你明明恨他恨得要死,为什么现在有机会了,你却不愿意亲手执行?”
“因为我不像阎濮阳那样嗜血,不像他那样没人性。”
“是吗?”凌正云的眼直直地望进她的眼睛,想看清楚她的心口不一。他欺近她的身侧,语气铿锵地告诉她:“刚刚濮阳要我进去,千叮咛万嘱咐的要我告诉你一句话。”
苏心黎的心倏然一沈。下意识的拒绝去听,她坞住了耳朵。“他的事与我无关,我不想听,不想听。”
他扯下她的手,告诉她:“这是他唯一的遗言,你就当行行好,成吗?”
听到“遗言”两字,苏心黎的手顿时不再挣扎,她,静静的,丕动了。
凌正云开口:“他说,他爱你。”
苏心黎的身子冷冷一颤。他爱她!他爱她!她用力地晃晃头。不!他不爱她。不!他纵使是爱她,而她也绝不可能再接受这段感情。不!他不爱她。
“濮阳这些年来,一直都知道你在哪儿,他关心你的生活、关心你所做的每一件事;你知道吗?在得知你努力筹划在柬埔寨开一间综合医院,却苦寻不到赞助厂商时,他虽不赞成你的冒险,但为了顺遂你的心愿,他成立了华盛制药,暗中资助你的心愿。这些年来,他用华盛之名,在暗地里关心你、帮助你,这些你都可以视而不见;但唯独他只身冒险前来柬埔寨,就只为了亲自确定你是否安好这一点,你不能忽视,因为他是用他的生命在爱你呀,你懂不懂?”凌正云用力地晃着苏心黎的身子,想晃醒她的执迷不悟。
苏心黎不理。她只是不断的在心中复诵着:我不爱他,我不爱他,我不爱他。
“我不爱他。”
她越说越大声,越说越大声,凌正云终于听清楚了她一直喃喃自语地在说:我不爱他。”
他生气地箝住苏心黎的手,硬拖着她的身子往外走。他命令她:“既然都已不爱他了,那么就证明给濮阳看,让他在临死前彻底了断对你的所有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