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将军讶异聂四贞考虑周详,只是──“这样四姑娘的处境未免太危险了一点。”她扮成他的模样,若被辽兵抓回,那四姑娘的性命实在堪虑。
聂四贞摇头。“想吕将军在敌营里也有些日子了,将军该听闻那兀烈纳对我的仁厚;他不会为难我的。”她是将情况说得乐观,不希望吕将军的离开有负担。“吕将军,请您以国事为重,四贞的命自有天意安排。”聂四贞面色凝重地请求吕将军。
“好吧!”吕文焕只好答应。
他们两人拿着兀烈纳的令符顺利地出了远营,在阳山关口分道扬镳,聂四贞往雁门关的方向逃,期盼在辽兵发现他们逃离前,能保得吕将军顺利地逃出。
旭都按例在营区内巡视一回,经过西侧的穹庐时,却见到守着吕文焕的两名狱卒正高谈阔论。
旭都走了过去。“在兀大人的麾下,执勤时所有的交谈都是不被允许的,难道你们不晓得吗?”他怒斥两名狱卒。没想到这两名士兵这般大胆,竟敢以身试法,明目张胆地挑衅军律。他们俩难道不怕被处以军法,让人拖出去砍头吗?
两名狱卒头垂得低低的,不敢答话。
旭都见两人看似有悔悟之心,也就不再苛责他们,倒是顺便提起了吕将军。“吕文焕睡了吗?”不然怎么穹庐内一点灯火都没有?
“吕文焕被兀大人提押,现在人不在穹庐内。”
被兀大人提押!“是兀大人亲自提押的?”
“不是,是兀大人差人来的。”
“可有兀大人的手喻?”
“来的士兵握有兀大人的命符,并无手喻。”
只有令符,没有手喻!这不像是处事谨慎周密的兀大人会做的事。不对,这事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他必须去兀大人那儿问一问,才能安心。
旭都匆匆忙忙地赶去兀烈纳的穹庐里,叫了好些时候,还不见有人应声;事关紧急,旭都他踰矩地闯入──穹庐的帘子一掀开,穹庐内却没半个人。
这个时候,兀大人会往哪里?
旭都找了议事厅,还是没找到兀大人的影踪,最后他只好往聂四贞的方向去怀疑,毕竟他们兀大人对聂四贞的情意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旭都大胆的猜测,来到聂四贞的穹庐外,他看见里头的灯火是点着的,但在外头叫了老半天,聂四贞却没回半句话。
他掀了帘子进去,瞧见了他找了好些时候的兀大人躺在帐里,但却不醒人事。
吕文焕被提押,聂四贞失踪,而兀大人却昏睡在聂四贞的穹庐里。旭都有不好的预感。
他叫醒了昏睡中的兀大人。
兀烈纳头疼欲裂地转醒,记不得自己为什么躺在小四儿的穹庐内。“这是怎么一回事?”
“大人是否差人前去提押吕文焕?”旭都急急地问出他的疑惑。
“提押吕文焕?!”兀烈纳甩甩疼痛的头。“没有,我没有差人去提押吕文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今天夜里有名士兵前去牢里,拿着大人您的命符,说大人要提押吕文焕。”
拿着他的命符,说他要提押吕文焕?!
兀烈纳的脸色条然一变,顾不得头疼,翻身寻找他的衣袍,检查他的命符还在不在。
他前前后后找了两回,却始终没找到它的命符。
“聂四贞呢?”他寒着脸问。
“属下进来时,就只见大人您一个人,穹庐内并没有四姑娘的人影。”
今晚小四儿异常的举止得到了合理的解释;原来她是为了救吕文焕,所以对于他的踰矩行为,她才没有激烈的反抗。
“赶紧去搜──务必将吕文焕以及聂四贞两人带回。”
第六章
辽营内所有的骑兵全部出动,由兀烈纳亲自带领,全面搜寻聂四贞以及吕文焕的下落。
搜寻的工作直到丑时一刻才有了着落。
士兵们回报,说是发现了吕文焕乘着马往雁门关的方向逃,沿途并没有发现聂四贞的行踪。
一会儿又回报吕文焕被弓箭手射伤,正被送回营区途中。
兀烈纳心急聂四贞的下落,所以只差随行大夫治疗吕文焕的伤,自己却领着军队继续彻夜搜查。
他料不到丑时四刻时,旭都派人前来更正,说被弓箭手射伤的不是吕文焕,而是聂四贞时;瞬间,兀烈纳全没了主意,只是快马加鞭赶回营区内。
一入营区,他直闯小四儿的穹庐。
帐内,她面容惨白,而鲜红的血液染红了她青绿色的外衣。
“她还好吧?”他跪在她身边,握住它的手,才发现小四儿的手好冰、好凉。
“她有没有生命的危险?”他扭头急切地追问。
随行大夫摇摇头。“没有。幸好那箭只射中了四姑娘的左臂。”如果四姑娘的运气坏一点,那么那一箭就会射中她的胸口了。
也幸而那名弓箭手的技术差,不然别说那弓箭手的性命保不了,就连他这个随行大夫项上人头能不能保得住都还未知。
有了随行大夫的保证,兀烈纳一颗心这才放松下来。
“出去吧!这儿出我守着就够了。”
他得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想想他跟小四儿的关系。
他不想让今天的事再次发生,所以他必须改变他们之间敌对的关系;或许他该改变以往采取对宋用兵的主张了。
聂四贞在疼痛中清醒,她睁开了眼,看了看四周的环境。
边见的穹庐支架上有熟悉的皮制品陈设,她还在辽管内,终究没能逃开!
幽幽地,她轻叹了声;她缓缓地动了动四肢,试着想活络一下她的筋骨,但她的左手却被人紧紧地扣住。
她循着下方看过去,只见兀烈纳高大的身躯蜷曲而起,不堪疲惫地趴在她的身边。
焉然,难过从她的胸口哽上咽喉。
在他知道了她的背叛之后,为什么他还能对她这么好?
她细微的动作惊醒了他。
兀烈纳抬起头来,惺松的眼还末清明,便看见了她的眼眶中有水光在闪动。他急急地追问她。“伤口痛是不是?我去差大夫来。”
他转身就想走,但手却被聂四贞紧紧握着。“别去了,我不碍事的。”
兀烈纳坐了回来,一双灼热的眼直直地盯在聂四贞的脸上。
在她受伤未醒之际,他才知道他的生命承受不住失去她的痛苦;在几番思索、衡量下,他做了个决定。“永远别再离开我。”
他的话震撼了她。
她一向知道兀烈纳对她好,也知道他想要她的一直没减少过;但,她从没想过有这么一天,倨傲的他会开口,要她留下。
她原以为他懂的,懂得他们两个是死敌的身分,是永远不可能在一起,而现在他怎能开口要求她留下?!
她想抽回手,拒绝他。
兀烈纳却紧紧地握住,怎么也不放开。
“是我偷走你的合符,放走了吕将军。”是她利用了他对她的好来背叛他。
“我知道。”但他不在乎。他在乎的就只有她。
他睁中的坚决骇住了她,而这份在乎像颗石子投在她平静的心湖,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她的眼盯住他眸中的坚决,问他:“你可知道昨晚的一切其实是我的预谋?”
他明显地一愣,完全不明白她口中的预谋是什么。
“昨晚我是故意在外头等你,故意不披篷子,故意让自己淋雨;我知道当你看到我在外头淋雨时,你会拾不得……”
他看着她,不发一语,从那抿薄的唇,刚毅约五官,她根本就看不出来他的喜怒哀乐。她接续道:“就连更衣那一幕都是为了引诱你,让你有要我的,我在等你,等你意乱情迷时,好一刀杀了你,让我与吕将军能顺利逃走。”她像是故意要激怒他,一古脑地全盘托出,就为了要伤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