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长得很像你口中的某人吗?”她含笑问,整个人仍是从容不迫。
“妳……不是。”果然不可能是她,因为玄翠早就已经死了。
瞅着他脸上怅然若失的神情,水步摇的兴致更是高昂。
“水步摇。”她报上自己的名字。
“嗯……”果然是他认错了,可是她们还真像。
天海又靠近了一点,端详起她的面孔。
无论是那眼眉,俏挺的鼻梁,红润欲滴的唇儿,都和玄翠十分相似,只除了她两颊自然泛起的淡淡红晕,显示出她健康活泼的一面,和早已躺进尘土的玄翠不同。
“妳真的──”即使知道眼前的女孩不是玄翠,天海仍忍不住再三确认。
“是……长安京的艳府水六当家吗?”一个不确定的声音插入他们的谈话。
“谁?”水步摇机警的回头。
在外办事的时候,他们水家人向来行事低调,这会儿竟有人认出她的身分,她有些惊讶,戒心也跟着提高。
“下官乃是皇上派来南蛮的和亲官,负责护送和亲公主的!”牢外一个攀着铁栏杆的男人一脸喜出望外的神情,激动的说。
水步摇瞇起眼,思索片刻,跟着点点头。”我想起来了,三个月前由长安京热闹出发的送亲队伍,我有看到。”
“是啊、是啊!就是三个月前出发的。”和亲官连连点头。
“那么……我想想……是几公主来着?”点点唇儿,水步摇认真的思索起来。
“孙仪公主。”和亲官忙答。
“啊!”水步摇轻拍自己的额头一下,“我想起来了,孙仪五公主。”
素来和皇宫里的公主们都有往来,她立刻知道话题中的孙仪公主是谁。
“是的。”
“不过我记得孙仪公主体弱多病,怎么会让她嫁到南蛮来呢?”水步摇回忆着那个总是掩唇轻咳,说话声音顶多如蚊蚋般大,身躯单薄得好似风一吹就倒的孙仪公主,怎么也不像是块和亲的“料子”。
听见她这么说,和亲官的脸立刻垮了下来。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正如六当家所说,公主实在无法胜任和亲的重责大任……不!应该说,她曾经有机会可以胜任的,只是、只是……”
“讲重点。”瞧他有苦不敢言的苦瓜脸,水步摇的兴致不高,直言道。
和亲官苦着脸,“其实,公主在快要进入南蛮国境前咽下最后一口气,香消玉殒,偏偏南蛮王的迎亲队已经抵达,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下官只得编派出半途遇上山寇,孙仪公主被掳走这种话,才……”
视线扫过其它牢里关着的送亲队伍的士兵,和亲官继续说:“但是南蛮王也不是省油的灯,为了测试下官有没有说谎,把除了下官以外的所有送亲队伍人员全关到牢里,等找到孙仪公主以后才要放了他们。可是、可是……”
“可是根本不可能找到孙仪公主,因为她早就病死了。”水步摇替他把话说完。
“是的。”和亲官连连颔首,“这会儿就是听说有貌似中原女子的女人被关进牢里,我才会前来一探究竟。”
“但是孙仪公主确实已经病死,又不是真的被掳走,你来看又有何用?”柳眉一挑,水步摇问。
“问、问题是……是……”和亲官急切的想回答,却因为太急而一时结巴说不出话来。
“因为他们声称孙仪公主是被掳走的。”天海插嘴。
“喔,所以你不来确定的话说不过去,是吧?”真是自找麻烦,老实一点说公主病死不就好了?
“是的。”和亲官灰头土脸的回答。
“那为何不实话实说,或是派人回长安京禀告皇上,另外找一名公主来代替呢?”说谎就是一件麻烦事,现在又为了圆谎而奔波,不能回到长安京去禀告实情,耗在这里又有什么用?
这种办事能力要是在艳城的话,定会被大姊惩罚。
“这是信誉的问题呀!”和亲官急得低喊。
“简单的说,要是让王上发现中原皇帝派了一个病弱的公主,压根没有和亲的诚意,这会引起两国之间最敏感的诚信问题。”天海替和亲官解释。
“嗯,这样呀……”水步摇只手掐着粉颚,似乎对眼前的事稍微提起兴趣,“不过你倒是挺了解的。”这话她是对着天海说的。
重新躺回原位的天海别过头,面向墙壁不再说话。
“不只如此,下官这边的人也都……”和亲官的话拉回了她的注意。
水步摇随着和亲官的视线望去,原来对面的牢房里也有听得懂他们对话的中原人,正是那些被关起来的送亲队士兵。
“这下可麻烦了。”她的语气可是一点同情也没有。
对她而言,天海这个人还比和亲官提出的问题更吸引她的兴趣。
“所以……”若不是身分地位不符,和亲官还真想伸手进牢里拍她,好唤回她的注意力。
“……嗯?”水步摇当真只拨三分心思在搭理和亲官,响应显得漫不经心的。
“六当家,有件事想请您帮忙。”和亲官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容。
“如果是要我假扮孙仪公主,建议你去找别人。”水步摇不用想也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她可是来办大姊交代的事,没时间做顺水人情。
一桶冷水浇在和亲官头上,他的笑容险些挂不住。
“但六当家现在被关在这牢里,若不假扮孙仪公主,要如何出来?”和亲官开始对她分析起利弊,“况且孙仪公主的身体不好,等到出去后再找个借口或者装病,也许就能被遣回长安京,到时候六当家也可以光明正大的离开南蛮,这样不是挺好的?”
“谁说我要离开南蛮?”大姊交代的事情还没办妥,她想要找的东西也还没找到。
“难道六当家想一直被关在这里?”
“谁说我要一直关在这里?”
“那么假扮孙仪公主绝对是最上策!”
“谁说我出不去?”要出去的方法多得是。
“妳出不去的。”原本打定主意不说话的天海,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和亲官差点被水步摇一连串的问题给问得昏头转向,听见天海的话,连忙附和的点头,“是啊、是啊!”
“怎么说?”
“妳清楚这座牢的地势吗?”
“嗯……大概。”事实上她根本不知道。被送进来之前,她被蒙上了眼,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清楚。
“那么妳就更该知道,这里的地势以及整座牢房的主体结构,是多么不易于逃月兑。”
“不易逃月兑吗?”她是要等人来救她出去。
“要从外面营救也是不可能的,这里可是南蛮最高的一座山,且四周皆是断崖,别说出去了,就连进来都难。”看出水步摇打的主意,天海再次推翻她拨的如意算盘。
“山?这里不是沙漠吗?”她记得自己最后看见的是一片滚滚黄沙。
天海觑了她一眼,“这里是南蛮。”
所以呢?南蛮不就是沙漠吗?
妆容精致的小脸上挂满了疑问,只是水步摇还没问出口,另一道声音比她更快响起──
“是她吗?”
听不懂的语言。
水步摇的目光越过和亲官,望向那个融合了一身霸气于贵气中的男人。
扁影错落在他的脸上,她隐约瞧见了在他左眼眉梢上有着跳跃般的火纹。
暗红色的火纹。
“雕……青?”她不是很确定,但水眸中的光芒变得耀眼。
找到了!
除了找黄金矿脉这项大姊交代的事情要办,她这趟来到南蛮最想做的事,便是找个上好的雕青师傅回去。
“六当家,请您行行好帮帮下官吧!”和亲官急切的低语,打断了她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