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孟秋点头应允了。
“好吧,我答应替你走一趟‘玉绣坊’,但是,你得抽个空试穿,免得到成婚当天,才发现袍子出了问题。”虽然他们体形差不多,但总有些小差别,这袍子的事还是谨慎些来得好。
“没问题,没问题。”只要师弟肯走一趟绣坊,让绣工帮他做一件蟒袍,那他便什么都无所谓。
袍子的事这会儿总算是尘埃落定有了结果,现在就端看月老爷爷帮不帮忙,要不要把孟秋跟芽儿送作堆了。
“芽儿姑娘,你看这件霞帔的形式你还喜欢吗?”
“嗯,可以。”芽儿头抬都没抬,随口便说“好”。
“那么咱们就决定照这形式、花样做一件可以吗?”
“好。”
“那芽儿姑娘的凤冠决定用那一款?是要单凤钗?还是要单步摇?还是要两种混著用?”
“随便。”
“那要全金饰?还是要掺杂一些白银饰品?”
“都可以。”
“凤冠上头的装饰要几个?咱们绣坊里有二十个一款的,也有三十个一款的,还有──”
芽儿终于将埋在书本里的头抬起来了。“嬷嬷,不管是凤冠还是霞帔,全让你拿主意,我信得过你。”现在,她要走了,她不想再听任何一句有关成婚的事。
“玉绣坊”的嬷嬷完全傻眼了。
她在绣坊里这么多年,看过多少婚嫁,可就从没遇过一个这么“随便”的姑娘。她不在乎她的凤冠是什么款式,不在乎她的霞帔美不美丽,她在乎的就只有她腿上那一本书!
这年头真的是什么怪人都有。真不晓得她今天遇到的是书痴还是书呆?怎么会有人看书看到这个德性,就连要嫁人了,还拿著书册子不放!
芽儿合上手中的书,站起身,便往绣坊外头走出去。
一出门,刚一抬头,迎面撞上的──不就是小师兄吗?
“小师兄!”芽儿一扫刚刚的不耐烦,拉著铁孟秋的袖子,眉开眼笑地问他:“你怎么会来这里?有要紧的事是吗?不然,你不会专程来的。”
铁孟秋笑了。
面对芽儿,他总是又爱怜又心疼。真不晓得这样的牵念,何时才能放得开。
“小师兄,你别尽是笑啊!你快说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不是来找你的。”他笑著摇头。“是大师兄要我来帮他试穿红蟒袍。”
“噢。”她的失望明显的写在脸上。
铁孟秋将芽儿失望的情绪归因于大师兄没来的缘故。“芽儿,别这样,大师兄是真的有要紧的事走不开,所以才要我来替他的;如果这事惹得你不开心,那么我现在就回去推拒掉大师兄的要求,要他自个儿来,我不帮他就是了。”
“不,不,不!”她拉著他的衣袖不放。“我怎么会为了这点小事不开心,我只是──”只是失望小师兄不是因她而来,如此而已,没别的别扭。“你别多心了,你还帮帮大师兄吧,我想大师兄一定会喜欢你选的蟒袍。”
芽儿撇下失落的情绪,开心的拉著小师兄,又往“玉绣坊”里头走。
店老板一看到芽儿,表情又呆掉了。这姑娘才走没一会儿功夫,此时表情跟刚刚完全是两个模样。从来没瞧过有人心情转换是如此快速的。
“嬷嬷,麻烦你拿你们绣坊里的红蟒袍给我们挑。”
“哦,好。”店老板进去里头拿了图样,折身才走了出来,芽儿便忙不迭的接过手,揣在掌心中。
她拉著小师兄坐下,细细的翻看图样;一袭绣著银龙的红蟒袍落入眼帘,她兴奋的递给小师兄看。“小师兄,你看,这袍子的样式好不好?”
“好。芽儿好眼光。”
芽儿皱皱鼻子。“这是当然。”她笑著,又继续翻下一页,那认真挑选的态度不禁让绣坊的老板咋舌。
这准新娘子很不一样,刚刚挑自个儿的嫁衣时,还一副提不起劲的模样,这会儿挑她相公的袍子,倒是真有点快成亲的喜气。
瞧瞧,这小俩口多相称啊,活像观世音菩萨身边的那对小金童、小玉女。
连连选了几张图样好、式样佳的,芽儿这才将那些图样交给小师兄看。“这几张,你选一张出来。”
“就绣著银龙升天的那一件吧。”那是芽儿最初的选择,想来芽儿必定是喜欢得紧。
芽儿笑眯了眼。“果然好眼光。”跟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铁孟秋禁不住失笑。
“你笑什么?”她嘟著嘴,昂头看他。
“笑你就为了一件蟒袍,瞧你开心的。”
“哼。”她扮个鬼脸,龇牙咧嘴的。只要她的身边有小师兄在,她的心情任何时候都是好的。
芽儿回头,拿著刚选出来的图样对店老板说:“就这一件。”
“这一件啊!真巧,我们绣坊里刚好有这一件成品,你们要不要试穿看看?如果满意的话,那就只需改一改、修一修,不需花费太多的时间。”
“好啊,好啊,你快拿出来。”她想看小师兄穿红蟒袍的模样。
店老板兜进里头,须臾,又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件大红袍子。
芽儿将袍子接过手,替小师兄披上,系上腰带。
退了退身子,站远了看他;那一袭蟒袍穿在小师兄身上,将小师兄的身长拉拔得更为英挺。
芽儿没了喜悦的情绪,心思转到更远的未来,她想到了……日后小师兄了会娶妻,他也会穿著红蟒袍去迎接他的妻子;而好──多么想穿上嫁衣,为小师兄……
“芽儿!”铁孟秋心慌的的发现芽儿眸中含著泪光。“你怎么了?”怎么刚刚还好好的,这会儿眼里就有泪了呢?
“没事。”她深吸了口气,稳住自己的情绪后,强颜欢笑,又笑开了眼眸。“我看这里还要再改改。”她比了比腰身。“这里太松了,不好看。”
“嬷嬷。”她转头叫住店老板。“麻烦请将──”
“芽儿!”铁孟秋伸手制止了她。“不用改了。”
“不行呀,这衣服不合身,怎么可以──”芽儿的眼对上了小师兄的沈默,芽儿领悟了。
是呀,这袍子是大师兄要穿的,小师兄只是来替大师兄选袍子罢了,合不合身该看大师兄的身量才是呀,怎么却叫店老板依小师兄的身量改衣袍呢,真是的,她实在是傻呵。
铁孟秋的心情不比芽儿轻松快活。
这红蟒袍纵使是为他量身订做的,日后他也是穿不上,因为要娶芽儿的人是大师兄,不是他。
他月兑下袍子,交给店老板。“麻烦你了,就这一件。”
店老板将袍子接过手,心里纳闷著:怎么会这样呢?才一会儿功夫,这晨的气氛怎么又变了?刚刚的喜气不复存在,此时有的只是让人透不气来的沈寂。
店老板的疑惑随著芽儿与铁孟秋而去,他们俩走了,而她的目光还是移不开;她还是觉得这一对合该有个好良缘,而好良缘也该有合适的喜袍。
就照那们姑娘所说的,改了这件袍子,让这衣裳穿在那爷儿身上更加的合身。
突然之间,这店老板觉得自己像是月下老人,不同的是──月老缔造了好姻缘,而她造就了一对耀眼的新人。
而这两样工作在她眼中是一样的伟大。
她是真的喜欢这个工作。
“姑娘,绣坊送来了嫁衣,你要不要试穿看看。”镖局里的嬷嬷,拿著“玉绣坊”刚送来的霞帔,直要芽儿试。
“衣衫就搁在床上,不用试穿了。”芽儿一迳低头忙著刺绣,完全不理会成亲的事宜。
她得在出嫁前将这荷包绣好,送给小师兄。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想亲手做个东西给他带在身上,但总碍于面子问题,所以迟迟未曾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