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然是她的克星、灾难,半点不错!
“大总管,阳谷的少主都在做些什么事儿?”戚小月病体尚未痊愈,人就已经待不住了,这会儿钻到账房,向大总管讨了个对账的工作。
“怎么问起这个了?”东方甫抬眼看着她。
她眉心一紧:“动不动就可以瞧见东方日刹的人,怎么觉得他似乎没啥事情好做?这阳谷的少主未免做得太容易了吧?”
“呵呵呵,姑娘是嫌少主太常出现了?”东方甫捻须一笑。
手指在颊边扒呀扒,戚小月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肩头,故意嘻笑道:“大总管英明,我脑里怎么转,全让大总管猜出啦!”
“你那点心思,凡是明眼人都看得穿。”东方甫被她顽皮的模样逗开了老颜,但一想到戚小月抛来的问,就不免兴了慨叹,“唉……你真以为少主清闲?整个阳谷里里外外,加上各地堂口,少主要扛的是几万人的生计,哪可能容易?”
“我原也这么以为,看到的却又好像……”
“那是少主疼惜姑娘、放心不下姑娘,所以再忙也会抽空探探。”东方甫瞅着她,带了抹温煦微笑。“别说其他,这几天汴渠那线的货接连被抢,少主得赶到睢阳处理,每天还不是回来探姑娘的病。”
“这……不见得跟我有关嘛,也许……也许他是记挂阳谷吧……”听了大总管的话之后,她怎么心虚了起来?连话都说得轻软。
东方甫摇摇头:“姑娘,看事情不能光用眼睛,要用心。”
“我有用心呐!”戚小月高声为自己辩解,白净的脸蛋泛起困惑的窘红,“就是用心想过,所以更不明白了。如果东方日刹真是因为我的缘故,那……说不过去嘛,他没道理这么关心我!”
“其中根由,我也不清楚。”
戚小月轻轻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心头还是被一团迷雾罩着。
东方甫续道:“戚姑娘,你千万要跟少主提啊,他接二连三遇到刺客,洋渠线的货又破天荒地遭人抢劫,种种串想在一块儿,绝非偶然。”他面色凝重,“西门家肯定是有备而来,要跟阳谷一较长短的!”
“西门家……”戚小月重复地喃念。
看来,靠东方日刹越近,她的生活就离简单平静越远……就说了呗,东方日刹是她的克星、灾难!
就在她怔忡之际,账房里多了个昂藏七尺身。
“少主!”东方甫立刻起身。
东方日刹微微颔首,示意要他免礼,而后,兀自走到戚小月身边,沉声问道:
“发什么愣?”
“啊!”轻呼一声,戚小月这才发现他的存在,“你、你来啦?”
“账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淡淡地说。
这话听起来像是怀疑,戚小月不悦地瞪了回去:“字我看得明白、账我写得明白,有没有这个能耐,我明白、大总管明白,是你不明白。”
听她小嘴儿叨叨念着,东方日刹只微微蹙了下眉头:“你的病还没好,不该乱跑。”
“我哪有乱跑?你要找,还不是找得着?”
东方日刹决意不睬她,转向东方甫道:“甫叔,我不想见她做任何工作。”
东方甫一愣,没想到少主如此坚持。
“跟我回西院。”一把将坐定的戚小月拉起。
“我……”她飞快抽回手臂,正想出声抗议,不意瞥见大总管恳求的眼神,当下又将话吞回肚里,只剩灵眸尚能迸射出火星点点,“走就走!但是请你离我……远、一、点!”
重重落在椅上,两手往下颏儿一撑,戚小月臭僵着脸,故意不看房间里的另外一个人,半晌才没好气地说:“我回来了,这样行了吧?你可以走了。”
“你好好歇着,我差人送参汤过来。”表情依旧沉稳,东方日刹仅仅搁了话,就往门外去了。
什么?又是参汤?连续好几天这样被他猛灌,早喝到上火了,这会儿脾气爆发起来,东方日刹可不能说她心眼小、修养差,她是再忍不住了——
戚小月冲出门:“喂!你等等!”
东方日刹停下脚步,转过身:“还有事么?”
“今天非得把话说清楚!”她右手扣上铁臂。
东方日刹双眉微拢:“什么话?”
左手往腰间一叉,戚小月昂起了颈项、竖直了眉眼:“东方日刹,咱们就挑明了说吧,我跟你之间到底有过什么?”
唇角逸了丝荒凉:“既然你不记得,就当什么也没有。”
这家伙怎能如此自信,仍一口咬定是她忘了?“难道,你没想过可能是你记错了?或是,你根本认错人了?”
他定定瞅着她发怒的表情,默然不答。
“大不了,咱们对质嘛!”一手拍在胸脯,戚小月豪气万千,“我保证,绝不隐瞒半句,如果真是我忘了,我跟你赔罪就是。”
“你不必赔罪,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还说没有,上次你那样轰我出去,凶得很咧,现在又说自己无辜?哼!”秀鼻喷出轻嗤,眼珠子吊得老高。
“上次是我一时失控,抱歉。”
食指大咧咧直对着他,这时的戚小月浑忘了谁是卖身葬父的可怜虫、谁是慈悲施恩的大善人,撂下威胁:“机会就这么一次,没别的了。你不说也可以,但从今以后,你甭奢望我会乖乖任你摆布。”
她一再的误解,终于让东方日刹沉下了脸、硬起了半日:“我从来没有摆布你的意思。”
“可你有摆布我的事实!”怒极攻心,她豁出去了,“明明我应该工作。我想要工作,你却禁止我做这个、禁止我做那个。那好!你告诉我,这不是摆布,是什么意思?”
是怜。是疼惜、是舍不得……他真正的意思有千千万万,却没半项说得出口。
“瞧,不是我冤枉你吧?!”戚小月当他是默认,得理不饶人地说。
深邃的眸底闪过一抹自嘲悲意:“就算我说了缘由,又能如何?你忘了,就代表那件事对你并不重要;我说了,徒让自己难堪而已。”
“这……”戚小月顿时语塞。
两人就这么相对无言,最后,是东方日刹结束了这场对谈:“进屋去吧,天晚了、风大了,别再受凉才是。”
☆☆☆
可恶!太可恶了!东方日刹绝对是全天下最可恶的家伙!
戚小月在房里来回踱着,她的耐性向来不错,但这几天的生活就像现在这样,老是让心烦意乱蚀得一千二净,扰得她没半刻闲定。
这东方日刹在她脑袋里生了根还是下了蛊?怎么那天两人不欢而散的情景反复在眼前重现、忘也忘不掉?而他本人,却在那天之后,如融雪般失了影踪……
“走走走,你别来烦我!”双手像赶苍蝇似的不断挥拨,樱口同时急切切地叨念着,“我不内疚、不内疚、不内疚!我不担心、不担心、不担心!”
话是这么说,但——真能这么想?
挣扎了数刻后,戚小月终于放弃:“管他说不说得过去,我只管把自个儿心里话讲清楚就对了。再这样,我实在挨不下、挨不下、挨不下了!”
戚小月硬着头皮、坚定意志,找东方日刹去也——
☆☆☆
阳谷主屋大厅。
“少主,江南东路的货也遭人劫了,分明是有人冲着咱们阳谷来。”
东方日刹表情凛肃,让人无法掂量。
东方甫不死心,犯颜再谏:“西门家已经向东南伸出利爪,少主再不反击,只怕阳谷的声名将毁。”
“我自有打算。”淡淡应了句,东方日刹转向另一个人,径自交代其他事,“明天从常州出的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