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天神鉴’是我的了!”齐磊唇角微勾,手中的剑直抵上垚冰左胸,并探进他的襟内取了物事。
“砰”地一声,那姑娘撞开殿门,闯了进来,但齐磊的剑终究快一步,挺刺、拔起,怵目鲜红立刻遍染白衣。
至此,垚冰没了声息,闭了眼。
“不……”那姑娘嘴里喃喃,眸光锁着垚冰,整个人恍若失了神魂。
齐磊瞅了她一眼,怜悯之意自心底掠过,却明白此刻还没下戏,只有继续板着俊容,冷冷道:“要替他收尸,请!”
说完,便以胜者的坚稳步伐离开现场,独留那姑娘和垚冰于大殿中……
※※※
齐磊才跨出寺门,立即发现身后多了不少跟踪者……啧啧……这本“绝天神鉴”果然魅力无边呐。
今儿个他算是亲身体验到了!
按原订计划,齐磊进了预先安排好的客栈房间变了装束再自后门月兑出,回到绝天门的总殿。
“师父,我回来啦!”
咦?没人?照理说,师父应该会比他早一步回来才是呀……里里外外。前前后后都梭巡了一遍,最后,他在关司鹏的坟前找到了她。
“师父,你在这儿呀!”齐磊立刻挨靠过去,俊容堆满了笑:“嘿嘿,师父觉得我演得如何?还不错吧!”
“嗯。”她答很漫不经心,秀眉微微蹙着。
“师父,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么?”齐磊瞧出她的异样,连忙执起她的手,意欲探脉,却发现握在手中的柔荑,好冰:“师父,你很冷么?要不,怎么手凉成这样?”话边说,齐磊边搓摩她的手。
“我没事的,你别忙。”抬眸向他,练如滟扯了个笑,轻抽回手,幽幽叹了口气:“我只是……只是觉得那姑娘好可怜。”
“是呀!那姑娘冲进来时,整张脸都吓白了,看来好伤心。”他点头附议。
“后来她激动得昏了过去。”
齐磊心下觉得奇怪。“师父,你认识她呀?否则,怎么观察得那么仔细?”
“我跟她素昧平生。”清清嗓音里透了丝惆怅,凤眸黯了:“只是,以前我也有过同样的经验,亲眼看见重要的人死在我面前,而且……束手无策。”
心一凛,神一正,他问得恭谨:“是师父的亲人么?”
“是,他是我的亲人、恩人,还是我的师父。”语气虽轻,字字却铿然,眸光转睇石碑。
齐磊的视线,顺着练如滟的,也移到了石碑,那里,镂了三个大字──关司鹏。
“遇到师父的那年,我十岁。”许是今日所见震松了心防。于是她启了檀口:“那年,我娘生大病死了。
为等银两,我去找百花楼的鸨嬷嬷借钱,葬了娘之后,我反悔不想卖身,可无论我怎么保证一定会还钱清债,鸨嬷嬷都不答应。没法子可想,我只有逃,却差点被百花楼的龟奴活活打死,要不是师父的话……”
“被这样痛打都不肯屈服么?好!有骨气!”
她还记得,在痛得几乎晕厥的时候,是他的声音闯进耳来。然后,他说要让她变强、让任何人都不能欺负她,而她──答应了。
从此,在练如滟这个名字之前,注定要冠上两个字──青鸥。
目光移回,重又凝聚在芳容,齐磊静静听着,前所未有地专神。
她半转过身,继续道:“最后,师父却是死在我的眼前,而且连报仇的机会都不给我。”说到哀恸处,练如滟闭合了眼、握紧了拳。
“连机会都不给?为什么?”齐磊小心翼翼地问。
“为什么?因为凶手就是师父亲自授位的新门主。”
唇边乍起的笑,是冷讽、是无奈。是凄怆:“三个徒儿里,师父的眼里始终只有他,因为他是我们当中最强的。”
齐磊再忍不住了,长臂一振,圈揽住秀肩,将她带入怀里,心疼情切地说:“师父,你说那姑娘可怜,但我却觉得……师父,更可怜!”
可怜?练如滟从没想过这两个字会放在她身上,一时怔愣。
“师父,你别难过,以后……以后咱们不只当师徒,也当亲人吧!”声音就在她发间旋绕。齐磊继续道:“好不好?让我当你的亲人,永远跟在你身边。”
轻轻将他推了开,一笑:“你还是老样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练如滟口吻更淡,心窝却暖热:“你现在能有这份心意,我已经觉得很高兴了。”
“师父高兴就好!师父高兴就好!”眉眼俱弯,他开心得很,没去细想。
看他满足的模样,练如滟微笑地摇了摇头──齐磊向来不会说假,他现在的这份心意,她当然相信,只是……相依为亲不是简单事,这责任,真担得了长久时?他今天愿担、明天愿担,一年愿担、两年愿担,但“永远”太模糊。这样的保证可算数?
她想着、笑着、感动着,同时,沉默着……
※※※
接下来的几天,主要的任务就是等待。等待散布“绝天神鉴”这个谣言的狐狸露尾巴。为省去不必要的麻烦,齐磊和练如滟多半时间都留在绝天门内。
“师父,可不可以领我赏赏绝天门呐?”浮了笑,齐磊凑在她耳边说。
“怎么,才练了两天功夫就想要偷懒?”明眸抬睐,她含笑摇了摇头。
“先前忙着和师伯套招,再加上这两天练功,小徒应该可以休息半天吧?”他开始懂得讨价还价:“反正,戏呢,天天可以练、处处可以练,绝天门却不是天天可以来、天天可以赏。”
“你总有偷懒的理由。”
“不是理由,是‘资格’!”下巴颏儿微昂,齐磊可是问心无愧:“像我这么勤快练武的徒儿,总有偷懒的资格吧?小徒来这儿许多天了,看是看过了,不会在里头迷路,但毕竟还是觉得陌生。对这个地方,我总想多认识些。”
“过几天,等事情解决了,咱们就离开这里,你不必费心认识这里。”练如滟淡淡地说。
“可是,师父呀,小徒常常在想……”话才说了一半,齐磊霍地腾身一跃,站上了几尺外的平台石,加大声音向她喊道:“这块大石头,以前,师父是不是曾经坐过?还有……”话又没说完,他就乍然拔地窜起,摘了颗桃儿,回到她的身边,笑容满满道:“以前,师父是不是也摘过同棵树的桃儿?还有……”这回,练如滟先发制人,纤手扣住了他的肘:“别再像耍猴一样跳来跳去,我领你四处瞧瞧便是。”
她明白了!他想认识的,其实不是绝天门,而是──绝天门的练如滟!
暖意直透心扉,熨得热了,怕就怕一旦习惯了这温度,可再没法子面对独自一人时的凉冷了……
※※※
练加滟领着齐磊在绝天门里走走瞧瞧,通常每到一个地方,就听得齐磊东问西问,而她素知他性子直朗,绝非刺探揣测,也就没有刻意防备。倒是因为问题本身常和她自身相关,引她找回许多幽微的记忆,反而让她兴了重温的念头。
最后,两人来到一处独立各院落的石砌矮房,只见练如滟右掌拍出,以极快手法打在石门上数个不同的地方,最后“轧”地一声,石门拉了开。
“这是什么地方呀,要用这么了不得的方式开门?”伸长了脖子,齐磊拚命探去,里头却是阗黑成片。
“进去不就知道了?总不是什么可怕的地方。”
齐磊没半丝犹疑,理所当然地道:“跟师父在一块儿,哪有什么地方可怕?就算是人家口中的地狱,我也当它是极乐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