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两极掌?”韩若风轻轻摇头,表示未曾耳闻,这样的话要想治愈眼前这绝美的女女圭女圭就难上加难了。
看他一脸凝重,项昱心中也有个谱了,但是他仍然不愿相信地执意一问:“您──无法救她吗?”
“依目前的情况来说,的确。”韩若风据实以告,突然有个想法影影约约浮了上来。“等等,或许有法子……我这儿有颗金风玉露丸,是我用八十一种至烈和至寒的药材炼制而成的,或许能治她的内创,不过在服此丸前需有性质至润的‘温凉翡翠’作为药引,否则……我没把握以她现在的虚弱是否能够承受金风玉露丸与体内异种真气调和时的冲击。”
“哪儿能得到‘温凉翡翠’?”项昱的剑眉微微上扬,不管怎么说韩若风的话确像入帏春风般吹醒了他心头的希望。
“玉石掉落潮中,半浸水中其性属寒,半曝日下其性属热,时久呈半黑半白,世称‘温凉玉’,此虽罕见倒还寻得着,但‘温凉翡翠’嘛……老实说,我这一把年纪也从未看过,所知所悉全都来自医书。”
“温凉玉不能代替吗?”
韩若风摇摇头,吁叹出声。“要是能就好了。可惜温凉玉性质差别明显缺少调和之切,‘温凉翡翠’则不同,对着光可以发现碧绿晶莹的表面下隐约流动一朱一青的光华。”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有些沉重地。“昱儿,咱们当然会尽一切努力来寻这药引,即使难如登天亦然。不过,我是一名大夫,我必须向你明说,女女圭女圭能等的时间不多,这是第一次发作,往后次数会愈来愈频繁,情况也会愈来愈严重。唉!尽人事听天命,只能如此呀!”行医多年,看惯了生老病死,却仍免不了发出感慨。
项昱无语,他知道他必须接受这个事实;是的,“必须”,但是天晓得──他有多不愿意去面对。静默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她何时会醒?”
“六个时辰后。”
他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转身便推开门往她房间走去。韩若风瞧着他颀长却显得落寞阴郁的背影,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这孩子冷静够冷静,沉着够沉着,但追根究底仍是重情的人,而重情的人总是逃不过喜乐哀愁的羁绊。韩若风抓起搁在桌上的酒瓶狠狠灌了一大口烈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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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床上昏睡已久的人儿嘤咛一声,唤醒兀自盯着她陷入沉思的项昱。苏意晴慢慢睁开眼,虽然床沿边的人背光以致不易辨识,但她依旧能够很确定地轻唤出他的名。“项昱。”
“是我。”他深情款款地回道。“感觉好些了吗?”
“嗯,没事了。倒是身子骨躺得有些僵硬了。”项昱体贴地半搀半抱起苏意晴,让她坐起身来。“又给你添麻烦了,我真是……”
“你老这么说,分明是把我当外人。”项昱轻斥着,一双大手很自然地覆上了她的。
苏意晴只是淡淡一笑,用她灵澈的眸子直直瞅着他,平静地说:“老实告诉我吧,是不是阴阳两极掌?没关系,我受得住!我……我还有多少日子?”
“意晴。”他喊了她一声,倾他所有的温柔。她问得如此直接他反倒不知如何回答。这……这该如何说出口呵?或者该问的是,他说得出口吗?
“项昱。”她明白他的迟疑所以没多说什么,只是再次轻喊他的名。他会懂的,她知道。
的确,她那双明澈如镜的眸子毫不保留地透露着她的坚决,他怎么会不了解呢?可他也能这般毫不保留地把实情都告诉她吗?能吗?
项昱垂下眼暗自踌躇思量,迟迟无法作出决定;当他抬起眼重新与她四目相对,她眼中叙述的讯息始终如一。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还是说了,实在难以拒绝她无声的执着呵。
项昱把韩若风的看法择要向苏意晴说明。
她没说话,甚至──没有表情,平静得令他心慌。项昱收紧了握着她的手,他宁可她有激烈的情绪反应,也好过现在这样。“不说点什么?”
意晴唇角竟扬了扬,她专心地看着自己的手指缓缓与他的交错、交握。然后语气极其轻柔地开口:“其实,当剑反刺入月复部时,我就没抱存能苟活的念头,如今,我又多了好些天能有你在身边,我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项昱轻轻支起她的下颔,长长的睫毛还是下复的,却被他发现上头沾染了几滴晶莹,蓦地他心头揪紧作痛。不,就算是他贪婪好了,就算是他奢侈也罢,他要的是比好些天多出好些天、好些天、好些天呀!“咱们去找‘温凉翡翠’,哪怕是在雪山巅、东海底,咱们也要去寻。”
他说得激动,反而是她沉静得令人心惊。“你还记得我一直很想去一个地方吗?”
项昱用力点了点头,缓声道:“曲湄。”
“你能陪我去吗?”意晴终于正视他。“用最后这几天?”深深的凝睇中有她最诚挚的恳求。
项昱再度语塞,他该答应她吗?可那无疑是任她香消玉殒,他能答应她吗?
“或许,这是我最后一个请求了……”
“不,不会。”项昱马上截断她的话,有些粗鲁地说。
“不,你听我说。”她悠悠说道。“老天爷终究待我不薄,让原本对这尘世不再有任何情感的我遇着了你,是你让我的生命又有了色彩、有了甜蜜的滋味。你知道吗──当利刃刺穿肌肤的瞬间我想的是你平安无事真好,我能为你而死真好。那时我真的觉得我好幸福。现在,老天爷多给了我这么些天,有你陪我去达到最后的心愿,你说我还能有什么不满足吗?”意晴脸庞恍若有春风拂过,有着无限深情,散发出熨人心肺的璀璨。
项昱紧紧地搂住了她,紧紧地、紧紧地──他能说什么呢?她的一番话竟能让他坚实的臂膀颤抖起来,这种震撼十足的动容有什么样的言词可以表达?除了沉默还是沉默,只有行动吧!
她的眼仍是湿了……她何尝不希望能天长地久、能相守到老?只是当这盼望如同镜花水月时,她可以抓在掌心的是现在开始的每一分每一秒啊!被项昱拥在怀里她能轻易地感受到他的思绪起伏如潮,她也是这般──苏意晴环上他的颈项。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仅有他俩彼此汲取对方的力量、提供对方安定力量……
于是隔天一早,项昱和苏意晴自“衡洛园”消失了,来去之间不过二日……他们甚至连项玮和应浣宁的面都没碰,就这么仿佛晨雾朝露般不见踪影……
十几天后,在一个靠海的小渔村却多了两名陌生客……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就像天下没几个人知道这小小的渔村有个很美的名字──“曲湄”一样。
她紧紧靠在他怀里,一只手无力地攀搭在他的颈项;她真的已经没有什么气力了,连日来发作的真气冲击几乎让她耗尽了所有,但是她仍然试图开口:“放我下来吧,你已经抱着我走了好几十里路,我可以自己走的……”
“不!”项昱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轻托她身子的手臂更收紧了些。
离开衡洛园后没多久,苏意晴体内的异种真气第二次发作了,很快地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一个一个出现,而他每每只能看着她饱受内寒外热的煎熬折磨,却无法为她分担一二。她也明白他这种无力感带来的痛苦实在不下于她的,所以再难忍、再难挨,她从不开口申吟,甚至连一丝扭曲的表情也不愿露出,咬着牙也要笑着呵……是的,即使这样会耗尽气力、生命力她都不要项昱内心有沉重的负担……项昱又何尝不解?这是他们的默契,无奈到独自思之都忍不住落泪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