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爷,能不能……换一个题目?”她不想逞口舌之能,也不敢顶撞他。以此楼院为背景,表示她得经常出入王府,要想画下他的形貌,刻划得唯妙唯肖,她更必须经常来见他,看着他,才能描绘出他的形影来。
再说,他的脸容总藏在扇面之后,要画他实在困难……更何况,她一点都不想画他。
“你说能不能呢?”
他深邃目光睇视她,直到她把头低垂,认命地深深叹息……认清了不可能更改题目的事实。
***独家制作***bbs.***
飕飕冷风直透身骨,冷到他牙齿打颤,全身冻僵,四肢几乎没有了知觉。
他本以为早上那一顿讨打,已是主子给他的惩罚,一整天他还暗自窃喜侥幸逃过一回,未料主子只是白天忙着处理事情,要等到深夜有空才来责罚他……
望月打着赤膊,跪在楼院外头,头上顶着一个装满了水的大木桶,木桶底下戳了一个小洞,水慢慢滴在他的头顶,浸湿他赤果的身躯,一阵冷风袭来,浑身冰冷到疼痛。
得等大木桶里的水流干了,他才能起来。
深夜寒风刺骨,这种惩罚当真没有几人受得了。
“你不服吗?”
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看到月光拉长了一条身影,靠近了他,他顿时整个清醒过来,紧紧抓着头顶上的木桶,颤声道:“启禀爷,是小的错,小的心悦诚服。”
罗谦瞥一眼他头顶上的半桶水,要到一桶水流到半滴不剩,这望月还有得跪。
“你翅膀硬了,连本王也胆敢戏弄!”他若不加惩处,以后不知要出什么乱于。
“小的知错,不过爷,小的一点都不后悔……一点都不后悔。”冷得直打哆嗦,话说不稳,脸色惨白,望月却高扬着嘴角,仍然心喜、心悦。
“你——”罗谦瞪着他,俊美脸庞咬着切齿痕迹,“你到底想要怎样?你傻了吗?”
“爷……小的忘不了过去那段美好的时光,爷把常姑娘找回来,不也是如此吗?……爷所思所想,望月尽力而为。”主子不承认没关系,他被惩罚也没关系,只要常姑娘回到主子身边,他受再多的惩罚也甘之如饴。
“我看你真的是傻了!”罗谦一脚踹倒了他,打翻了水桶。“你心瞎眼盲,自欺欺人,还把责任推到本王身上,你好大胆子!”
望月趴在地上,四肢早已麻痹,爬不起来,脸上仍然维持着坚决的笑容。“爷说得是,爷说得是……不过爷……已经把姑娘找回来了。”所以说,爷找再多的藉口,也掩盖不了事实。
罗谦眯眼瞪视他的固执,终于开口道:“本王找她入府,不是要她回到本王身边。……过几日她再来时,你去请太医过来一趟。”
请太医?望月一怔,缓缓仰起头,“爷……难道是因为那张药单,所以才……”
“你的脑袋终于有点管用了。”罗谦冷冷一哼。
望月掉下了笑容,却仍执拗地心系着一丝希望,低低地喃喃自语:“爷牵挂姑娘的身子,爷对姑娘还有情,小的深信爷心之所想,小的……”
罗谦一脚踹了过去,毫不留情!
“望月,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现在的常乐,在我身边不会笑,我要一个不笑的女人何用!你也该清醒了!”他不再理他,甩袍走进楼院里。
望月怔怔地望着主子的背影直到消失……他转头瞅着翻倒了水的水桶,多亏王子这一脚,他少受了些苦,四肢终于恢复知觉。
爷,总是口是心非。
直到现在,他终于明白爷的心情。
此时此刻,他就像主子的一面镜,看的是主子扇面底下的表情,更照见主子内心深处的苦痛、愤怒和旁徨——大大震撼了他!
他眼眶升起热度,低低垂首,紧紧握拳。
第五章
六爷出的题目,让她一连郁闷了几天,她只好安慰自己,起码出入王府,她能再见那片梦幻的紫花瀑布。
只是她没想到短短数日,她再入府,一片紫花没了,往日胜景如梦——
“小乐,你站在那儿做什么?”罗谦走出楼院,就见她站在围墙外,一脸落寞地看着爬藤树。
“六爷,这里的花呢?原本开得满满的紫色花朵,垂落得像瀑布似的,怎么都不见了?”常乐一见他,立刻过来追问。
罗谦抬头望向那片枯枝残叶,“昨天都掉光了。花开花落本正常,有什么好大惊小敝?何况这花本来就不是开在这种季节,入冬还开着花,根本就是错乱了。”
原来是开错了季节的花儿。早知如此,她应该更加珍惜,早些时候过来看,多看一天,多看一眼也好啊……唉,她终究没来得及画下那片紫色瀑布,此后也不再有机会看到了。
眼看着她满脸失落,满怀惆怅的模样,罗谦藏在扇面底下的嘴角微微勾起,“你很喜欢这花?”
“嗯。”常乐点了点头。
“今年花期已过,等明年吧。”他说完,转身就走。
他却不是往楼院内走。她见他一副要出门的模样,赶紧喊住他:“六爷,你上哪儿?”
罗谦停下步子,转过身来,“本王上哪儿,还得向你报备吗?”
“六爷,我以为我们已经约好时间了……你若有事,那乐儿改日再来。”柔柔清音说着,略一欠身,几乎是迫不及待离开。
罗谦冷冷扯眉,“我想起来了,本王似乎忘了给你一个期限。小乐,你是不是以为只要拖过常欢大喜之日,就不足为惧了?是以如此悠哉?”
常乐闻言,一阵心虚,双耳烫热,赶忙摇手道:“我二哥坚持要等到大哥回来才肯决定婚期。如今大哥行踪未明,二哥的婚期尚遥遥无期,乐儿怎么敢呢?”
“这可真难得了,常欢向来依从你,少有二话。莫非他已经看出端倪,故意施行拖延之计?”罗谦瞅着她薄如纸般的皮肤,在晨光底下透着一层青黑颜色。
“不是的,二哥是重情之人,他只是希望拜堂之时,一家人都能在场。”她垂着脸儿,微微颦眉。
罗谦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的目光不得不对上他。“小乐,你心里是不是在想,常欢思想端正,不是像本王这种工于心计之人?”
“对不起……六爷,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她不善说谎,就算说谎也瞒不了他,她方才脑袋里确实有闪过这种想法。
罗谦放开她,目光落在远处。她转过身去,这才看见望月带了一位身着官服的人走过来。
“爷,陈太医来了。”
“微臣叩见王爷。”
“太医请起。”
“谢王爷。”陈太医抬起头,见到常乐,一怔,面露惊诧,说道:“这位姑娘怎么了,何以脸色如此异常?”
“小乐,见过陈太医。”
“小女子常乐,给太医大人见礼。”
“不敢、不敢……”罗谦一个冷眼,望月暗扯陈太医的袖子,他这才又装腔作势,“咳……嗯,常姑娘多礼了。”
常乐起身,面对陈太医方才的疑问,微笑道:“乐儿貌色天生,抱歉,吓到太医大人了。”
罗谦站在常乐身后,对太医使了个眼色。
陈太医立刻装作一脸惊讶,“姑娘如此异相,生平仅见!常姑娘,我可以帮你把脉吗?”
“咦?”为什么要帮她把脉呢?常乐有一些心慌和不安,忽然想起那位不知名的大夫说的话来,难道她的身子真的出什么毛病了吗?
“太医醉心于医理研究,果然丝毫不肯放过任何值得研究的对象啊!”罗谦望她一眼,“小乐,反正你也没什么长处,若能帮上太医的忙,也算是对医学做些贡献,你就满足太医的好奇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