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背影僵硬,过了一晌,才转过身,脸上困惑迷惘,“你们成亲十多日了,只见一面之说,太过荒唐。”
“事实如此。”她一怔,把脸儿垂得更低,最后还是转过身去,背对他,才带着一脸羞意,把实情说来:“成亲当夜,皇上召他进宫,他新房未进,盖头未掀就走了。清晨归来,他与我说,体谅我舟车劳顿,来到异乡远离家乡之苦,他暂时……与我分房而居,等待我与他有情时,再……行夫妻之实。”她充满娇羞,停顿一下,才又说:“王爷整日为公务繁忙,我也不好打扰了他,至今当真与他只有一面之缘。”罗隽震惊不已,听见他们竟然分房而居,仍无夫妻之实,他激动握拳,难掩喜悦之情!
但那也只是短暂失控的情绪,考虑到她与皇兄已拜堂的现实,一把希望之火彻底浇熄,心头一片心灰意冷,只剩下为她的不平。
二皇兄有闲与姓孙的男子游湖赏花,哪里是公务繁忙,全是推托之词!
他有耳闻皇兄娶凤谷谷主,全为制衡凤女能力,以保国泰民安。即便如此,皇兄既已有心要娶,就不该冷落新妻。
“二皇兄亏待皇嫂了,皇弟代为致歉。此事皇弟会择日与二皇兄谈谈,希望…你们夫妻二人永结同心,白头偕老。”他对着她娇柔背影,负手挺胸,沉稳说道。
夕阳沉没,天地在瞬间转暗,一阵冷风袭来,春寒料峭,孙少忛顿时觉得遍体通寒,直打咚嗦。
罗隽见她衣裳单薄,香肩轻颤,心有不忍,身后紧握的双手髭动,伸上前来!“多谢皇叔金口玉言。今日约皇叔出来···?无别事,只是听说,妾身丫鬟喜儿对皇叔失礼不敬,如今妾身已将她送回故乡,从此京城再无『喜儿』了。请求皇叔大人不记小人过,让一切前尘过往烟消云散,妾身感激不尽。”她转过身来,垂眸欠身表达深深歉意。
他双手僵硬地紧握成拳,怀里凝香玉彷佛成了针刺,刺得他胸口隐隐作痛。
“本王已忘了喜儿是何人,皇嫂是自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她缓缓抬起头,一双水眸直凝望他,面纱底下朱唇咬着一股倔强之气,“……妾身告辞了。”
她转身跑下凉亭石阶,天色昏暗,一时不察出了意外,让自己裙襬绊倒,踩空阶梯,从凉亭上跌落了!
“呜……”她咬着唇闷声不吭。
罗隽负手背对,眼看她擦身而过,忍着没有拉住她。
直到听见她摔倒落地的声音,他猛然回头,冲出凉亭。
“喜儿!”他忙将她扶起。
“不要…别动我……”她倒抽了一口气。
听见她疼痛的喘声,他面色骤变,声音转为急促,“妳受伤了?伤了哪里?快点让我看看!”
灰暗天际,她却彷佛看见他忧心如焚,款款柔情,内心顿时震荡滚烫,抬头直望他,“你不是说,你已忘了喜儿?”
“此时此景,妳还有心情说笑!”他忍不住斥骂。“到底伤了哪里?”
“这里。”她指着左脚脚踝。
天色暗,无法看真切,但他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稍微撩高她的裙襬,伸手模了她的脚踝,发现肿了一大块,她的脚板也呈现不自然的弯曲,也许连骨头都折断了。
罗隽将她横抱起,动作体贴温柔,她不由得呆呆将他凝望。
也不知为何,明明痛得天昏地暗,她的心情却莫名地开朗了不少。
折出小径,原来丫鬟和侍卫全被他遣退在此。他立刻传了命令去请大夫,亲自送她回府。
只因他当时在场,对她保护不周,令她出了意外导致脚踝受伤,大夫要她一个月不能下床行走,他深深自责。隔日一早,他登门准备向二皇兄解释致歉,同时探视皇嫂伤势。
但是,安亲王昨夜未回府,至今不知妻子受伤之事。
总管请示王妃后,将德亲王请入榕园。
榕园里,百花繁开,春色盈庭,美不胜收。罗隽驻足瞇眼看了一会儿,总管等在一旁,几名丫鬟已经在屋外迎接,一见德亲王大驾,立刻过来见礼。
小虹负责迎德亲王爷入内。
为了见他,孙少忛还特地梳妆打扮,让一名有力气的丫鬟背出来前厅。
他进门,她已坐在窗前卧榻上,身上盖着薄被,丝巾遮去半张容颜,在丫鬟面前,和他寒暄招呼,请他坐。
包早之前她已经听总管说明德亲王来意,因此说道:“天色昏暗,陌生之地,妾身一时大意,非皇叔之责。”
罗隽看见她眉心紧锁。想起昨日大夫提到伤处会有数日疼痛,必须忍耐。也许他不该过来打扰,该让她好生休养,但是他却又牵挂她伤势。他开口想说些话,忽然瞥一眼她身侧丫鬟,沉声教训道:“安亲王妃对花粉过敏,妳们却放任满园春景,如此迟钝!”
小虹给吓到,慌忙跪下。
“传本王之令,命总管速将府内所有花种移走!”二皇兄竟如此不关心她的身子。
“是……奴婢遵命。”小虹畏颤颤,起身连忙小碎步跑了出去。
孙少忛因伤痛,影响思绪,一方面也得给他面子,等到小虹离开,她才叹息说:“花本无罪,是我不要他们这么做的,你不该责怪小虹。”
休说她非真正的安亲王妃,此处并非她久留之地,她也不想为她一人,破坏众人雅兴,况且繁花无辜。
“花无罪,那么,二皇兄身为妳的丈夫,对妳有照顾之责,妳为何也不要总管去找他回来?”他责问总管,才知是她阻止。
“王爷外出,定有要事。妾身只是小伤,怎可劳驾王爷特地赶回来。”
他为她心有难平,她却心向丈夫,为二皇兄说话,百般体恤,温柔情意,听来格外刺耳。又见她频频锁眉,忍着疼痛,他叹息一声,开口道:“妳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这么快?”猛然月兑口而出,娇声里充满不舍之情,自己也吓了一跳,孙少忛顿时羞红了脸,幸亏有面纱掩去一张赧颜。她垂眸补充道:“妾身失礼,未请下人奉茶。”
他默默凝视她,眼底一片郁色,胸膛闷着沉重凤。倘若他真为她着想,早应该为她找回二皇兄……他仍无法将她当作皇嫂看待,他仍存私心,不想二皇兄碰她——
他心底一凛,为自己心存不善可耻,面色冰冷,转身正要离开。
“哈啾!”她望着他的背影,本欲开口,忽然打了喷嚏,眼眶湿红。
他回头,看见窗外一群仆人已经开始动工挖掘花木,春花粉尘漫天,她坐在窗边,窗门未关,严重受到影响。
一双湿红的眼蒙蒙地望着窗外骚动,抬起手来,长袖滑落,她想把窗子关上,奈何她坐在卧榻边缘,非得移动身子才构得着。“哈啾!炳啾……”“我来。”罗隽走回,来到她身边,倾前越过她,伸出手关上两扇往外推的窗子。
她望着昂藏身躯的阴影将她笼罩,心跳忽然加快,双靥泛红。
“哈啾!……谢谢你。”
“举手之劳。”
“哈啾!炳啾!”糟糕,过敏一犯就停不下来。
“妳还好吧?”他忧、心地望着她,一声叹息,伸手将她从卧榻上抱起,“窗边粉尘多,我抱妳回房里休息。”
“哈啾……”她缩在他宽阔的胸膛里,一双水蒙眼儿凝视着他的下颚线条,心里一阵暖热,嘴角掩不住上扬。
自来京城,一直受他帮助良多。
初时,因对他认识不深,有所误会,还曾经厌恶他。他倒是个有胸襟之人,不曾与她计较。
后来她从黑盘口中方知,他几次与她“巧遇”,正是担心贤亲王擒“喜儿”做饵,破坏安亲王喜事,引来兄弟纷争,也只有他亲自出面才震得住贤亲王手下,所以尾随是为保护她,不做非分之想。全是他们做手下的,随意忖度主子心意,那天才有热心撮合之举,引来她误会……说是误会,也不尽然,否则那天在马车上,他也不会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