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还有事……”不得已,春桃硬著头皮僭越的问。
水明月光是一个眼神便遏止了她的问题,同时在心里打量著妻子被妹妹包庇的可能性有多大。
这下糟了啦!
春桃在心中哀叫,不自觉的加快脚步,一进入骄阳楼的前庭,便扬声朝里头喊道:“小姐,少爷来看你了。”
春桃反常的举动看在水明月眼里更是可疑。
来到门前,春桃提起最后一丝丝勇气,回头面对主子,“少爷,小姐尚未更衣,请少爷稍待一会儿。”
“嗯。”水明月也不怕她们耍花样,只要余美人真的在这里,他便有办法找出她来。
春桃将门推开快速闪身入内,随即关紧门扉。
屋内方躺下的余美人一听见水明月就在门外,赶忙躲到大浴桶里。等到一切准备就绪,春桃才请水明月入内,水朝阳则一副没事的模样迎接他。
“大哥日安。”
“嗯。”缓缓颔首,水明月在妹妹面前也不多隐瞒,放肆的打量著和皓月楼完全不同格局的骄阳楼。
他知道骄阳楼有两层,除了一楼以外,可以躲人的地方就剩二楼,所以他也不担心,直接坐上太师椅。
“听说你最近改吃甜。”没有多余的问候,水明月劈头就是这么一句。
吃甜?
虽然不懂哥哥的话,不过从丫鬟心急如焚的眼神里,水朝阳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偶尔换换口味罢了。”
“是该换换。”水明月不疾不徐的吩咐,“既然来了,今日我便同你一块用早膳。”
水朝阳知道胞兄是想亲眼见她吞下那些甜得足以腻死人的甜品,若他没有一定程度的把握是不会上门来的,这不要避也没法子了。
她最讨厌的就是甜品,怎么可能办到?
于是她很干脆的说:“我要求将功抵罪。”
听见妹子承认妻子在她这儿,水明月精锐的眸光一瞪,沉声问:“她在哪?”
“大哥还没答应我。”如果不能让自己全身而退,那她收留嫂子的这件事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一点好处也没得沾吗?她是个商人,至少得保全自个儿。
“告诉我她在哪。”水明月耐性尽失,清朗的嗓音变得阴恻恻的,瞪人的目光足以致人于死地。
水朝阳吞了口唾沫,好半晌才在他无声的恫喝下找回声音,“二楼的木桶里。”
好吧,她考虑现在离开长安京,然后永远不再回来,除非大哥原谅她。
不安地缩藏在桧木浴桶里的余美人屏气凝神,竖起两耳注意著外头的情况。
有水朝阳在她很放心,可水明月一早杀进骄阳楼的举动确实让她怀疑自己的行踪已暴露。
“不打紧的,或许他只是来找朝阳谈事情……”她小小声的安慰自己,试图放宽心。
“别让我进去抓你。”蓦地,水明月清朗的嗓音窜入。
余美人大大一惊,浑身一震,碰撞到木桶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来了!懊怎么办?
心下慌乱到不行,她几乎无法思考,只能躲在木桶里不敢出声,也不敢踏出去。
要承认吗?还是装做没听见?或许他并不清楚她藏身的地方,不会搜到木桶来,还好水朝阳顺手拆了纱帐替她盖在木桶上。
余美人抱著逃避的心态,殊不知水朝阳不但已经出卖她,连她的藏身之处也一并供出来。
若非她不小心发出碰撞声,水明月当真会怀疑妹妹是骗他;好不容易找到她的踪迹,倘若结果还是不如他的意,那么他可能会克制不了自己想杀人泄气的。
但妻子不出声欲装傻的行径直接触怒了他,水明月几步来到木桶边,看著那超过他腰际的木桶高度,不明白她是如何躲进去的,这种高度一不小心摔著了该怎么办?她没有更安全的地方可躲了吗?
抿紧薄唇,水明月下颚抽搐,隐忍著怒火,大掌抓住纱帐一掀——
扁芒霎时从上方照射下来,来不及去想自己被发现了,余美人只得先眯合著眼,等待眼睛习惯光亮。
当光影交错的面孔映入眼帘,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想他,视线胶著在他的脸上无法离开。
他瘦了,两颊明显的凹陷,覆满下颚的胡碴和风眼下的阴影让他整个人添了一股沧桑的气息,她认识的那个尊贵的他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倦累颓丧,看得她好不心疼。
“你……”
水明月紧瞅著她,深怕眨了眼她便会消失,他承受不了再一次的打击!
他没说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时间他们只是互望著彼此。
忽地,他伸出手想确认她的存在,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些。
她闪避的举动,让他的眼神闪过一丝受伤的光芒。
知道自己伤了他,余美人差点心软的吐出歉意,随即又想到错的不是自个儿,嘴一扁别过头,不想再心软。
她的态度决绝,水明月在心里暗骂葛京说什么她会心软的原谅他,这下若不好好的说,别说原谅了,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和他说话!
“美人。”他轻唤了声,声音有著苦涩。
低沉沙哑的嗓音直撞进余美人的心头,才刚想著不要心软念头立刻换成一摊春泥,不舍的鼻酸呛上来,她差点忍不住哽咽。
“是我错了,原谅我好吗?”他低声下气,努力将悔过之情表现的更突出,只为了求得她的原谅。如今她已近在眼前,倘若他还不能成功挽回她的心,那……就继续努力。
余美人背过身,心中砌起的高墙就快被他敲出一个大洞,她只好闪避。
“美人……”他声声唤著,每一声都代表他欲唤回她的决心。
他太狡诈了,做出这么让她伤心的事,居然想要她轻易的原谅,算准她是个心软的人,拒绝不了他……
“你怎么能如此伤害我?”她终于愿意正眼看他,只是眼神泛著被背叛的哀恸。
她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再相信他的话,是不是他给予她的疼爱全是有目的的?全是为了隐瞒他所做的事情所给的假象?一思及此,她便感到退却,无法真正敞开心胸面对他。
“我……”她的不信任都是他造成的,这一点水明月再清楚人过,是以不知说什么为自己辩解。
“你把我对你的信任和感情全都打散了,是不是要连缘分一起打散你才甘心?”水漾的眸子泛著泪光,她指控著,
紧咬著牙,他怒驳:“不是!”他从没那么想过!
“那么你就是真的想要我余家的产业了。”
“我……”水明月窒了窒,语塞得说不出话来。
那的确是他欲夺取的,但现在他已经不要了呀!
“如果你真的那么想要,给你算了,都给你,你想要什么都给你!”余美人使劲的想推开他从木桶里爬出来,可惜木桶高度土高,没有人帮忙她根本无计可施。
“别乱动!”见她情绪激动得想爬出来,水明月捏了好几把冷汗,屡次伸手帮她都被推开,未了,他冷静下来,眼神一黯,沉声道:“别拿孩子和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余美人受了惊吓,手一滑,原本攀在木桶边缘的身躯站不稳,差点往后倒。
“当心!”水明月扶住她的腰,顺手将她往木桶外带,眨眼间,她已经平安无事的站在地上。
水明月一手仍搭著她的纤腰,气息微喘,早吓出一身冷汗。
“你在干什么?”他的怒吼震得她一阵呆愣。
“要是摔著了该怎么办?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啊!”他破口大骂,语气既硬又强势,完全忘了自己是来道歉的。此时此刻,他满脑子只有她差点摔著自己的画面,教他如何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