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心情上的矛盾与阴霾一扫而空,水明月开始有了兴致和她打哈哈,“难道你害臊?”
看穿他故意逗著她玩,脸皮薄的她慌著转移话题,“夫、夫君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
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头,水明月不慌不忙的回答:“正巧看见你走进来,为何不坐马车?”同时又把话题扯开。
“我想是该走走,成天坐著都快忘了怎么走路了。”只要不兜著先前那令她羞赧的话题,脸蛋虽红,她还是能顺利的应答。
“大路上人难免多了点,倘若不小心绊了脚或跌跤该怎么办?”暗示性的看了她的月复部一眼,水明月的话带著些许责备的意思。哪那么容易绊著?这路上哪个人不知道她是水家的少夫人?只怕她这一出门,所有行人都避得远远的不说,人人还争著让路给她走呢!
想是如此,不过她并没有说出口,“夫君所言甚是,妾身以后会谨记在心。”许久未听见她用上“妾身”二字,不消多想,水明月也知道她是随口敷衍。
“我的话不只要放在心里,更要清楚该怎么去做。”
“是,妾身明白。”明白不见得会照做。接二连三的被敷衍了事,他也懒得说了,到底水家做主的是他,要让她乖乖坐上马车的方法还会少吗?给车夫施点压力即可。
“夫君是特地来找我,还是纯粹想喝茶?”余美人随口问道,螓首枕在他的肩头上,让她有点昏昏欲睡。
夏季的午后,平日这个时间她都是在午睡的,那是有身孕后才养成的习惯。
水明月的掌心一下一下轻拍在她的背后,哄她入睡的意图很明显,用很轻很轻的语调说:“喝茶不也得找到你才能喝,这两者没啥不同。”
“当然不同。”在睡与不睡间做拉锯战,她努力把持住理智,拿乔道:“如果是来喝茶,并不是特地来找我。”
“是吗?”
“嗯。”杏眼直眨,那是她困了的小动作。
“好吧,我是特地来找你,有些事想同你说。”他细心的替她调整最舒服的位置,让她能在身心都很放松的情况下人眠。
“什么事?”
“现下说或许有点早,今年中秋艳城安排了一项节目,府里所有人都必须参加。”
“所有人……”嗯,包括她就是了。
“到时如果你觉得累可以先离开,不过一开始你一定得在。”
好在她看似娇弱,身子骨还挺健康的,至少让他少操心些。
“是什么样的节目?”
“点妆宴。”
“点妆宴?”困惑的尾音上扬,她想起艳府的对联上刻的“钦点红妆”。
“由艳城里头工作的师父们选出当年长安京里最美的女人,艳城会负责打理她从头到脚的服装和佩戴的珠宝首饰,然后由她来展示。”水明月轻声解释著,不想打扰她的睡意。
“展示?”偏偏她已经提起兴趣。
“中秋那夜艳城门外将会筑起高台搭上梯子,让姑娘家站上去。”他拍拍她,示意她重新将螓首枕回他肩上。
余美人不依,坚持问清楚细节,“然后呢?”
见她没了睡意,水明月暗叹一声。“被选出来的姑娘负责站上台子展示艳城最新的服饰和珠宝。”
“也就是说把人变成活招牌,增加艳城的生意。”余美人把他所料想的结果说出来。
凤眸充满赞赏,他颔首。
“好特别的法子。”她不禁对水明月绝往的商业头脑感到折服。
“也算是增加京里中秋时的活动,越多人来参加越好。”这是他筹画一阵子的大事,许多必要的商家结盟和细节处理早就开始动作,会挑在中秋,也是希望所有长安京的住民都能参加。
“届时定会热闹得跟赶集差不多。”媚眼漾著娇美的甜笑,他可以从中读出她的期待。
事实上,他的确是为了她而举办这项活动,上次在玄武庙前的庙会见她一脸开心,是以他才做这样的决定,不管热不热闹,他都有办法让这场点妆宴变得有趣。
当然,只是为她。
“是啊,会很盛大的。”
“真令人期待。”余美人笑得甜蜜,终于愿意乖乖将头枕回他看似单薄,却能将属于她的一片天撑起的膀子。
是啊,他就是她的天。
第8章
艳城举办的点妆宴,随著水明月和她说过后,如同解禁了般,长安京百姓口耳相传著,几乎每天都能听到有人在猜测被选上的是哪家的姑娘,且不论是王公贵族或是寻常百姓家的姑娘都在期待,期待著能被水明月挑上。
甚至有人开盘下注,所有人等著结果出炉呢!
不过这件事并不能让余美人完全放松,接连几个月过去,余家茶庄的生意不见好转,反而每下愈况,长安京里的分号营收大不如前。
自从生意掉了两成之后,帐册改为每半个月送进艳府一趟,每次审视帐目都在余美人的眉间添了几道新痕。既深刻又无力,模样令人见了好不心疼,多想将她捧在手心怜惜,抹去她眉心的痕迹。
“少夫人,听说外头人人都在猜艳城会选出哪家的姑娘呢!”
杏梅开了话题,企望能转移她的注意力。
“嗯。”余美人漫不经心的应了声。已经有好一阵子她都是这样,虽然她还是笑著同所有人说话,却变得心不在焉,不论是行进间或是用膳,她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少夫人,您觉得呢?”杏梅不放弃又问。
“嗯。”她仍是用同样的回答敷衍杏梅。
“话说这中秋就快到了呢?”做出愉悦兴奋的表情,杏梅继续自弹自唱。
“嗯。”
连三次得到冷淡的回应,杏梅一脸灰败,现在谁都好,她只希望有人能够让主子一展笑颜舒展眉心。
才想著,眼角余光瞄到水明月经过窗外的身影,当下杏梅便知道那个人来了。
在水明月踏进书房前,杏梅一马当先的替他把门打开,恭候他大驾光临。
“少爷。”她福了个身,随后退至一旁。
没听见余美人甜腻的嗓音呼唤,水明月开口询问:“她怎么了?”
“回少爷,少夫人正忙著看帐册。”杏梅将显而易见的事实告诉他。
他当然看得出来,所以他问的是她失常的原因。
好一段时间了,她的反常行为是越趋严重,不单一个奴仆同他说过这件事,且就算不用别人说他也看得出来。
水明月手一扬,在场的仆役轻手轻脚没发出半点声音退出书房,自动替他带上门。
偌大的书房只剩下他俩,以及翻页声和偶尔从红润的双唇间逸出的几声叹息。
“为何而叹?”
清朗的嗓音一出,打破了满室岑寂。
“嗯……”分辨出是水明月的声音后,余美人忙不迭的抬起头,“夫君,你来了。”
“已近午时还不休息?”他的目光由她柔美的脸蛋往下移至隆起的月复部,“我让人将午膳送进书房。”
日子逐渐过去,余美人的肚子一如充了气般不断膨胀起来,水明月除了加派人手伺候她,更舍不得她劳累自己,已经到了能不让她动,什么事都会替她做得好好的地步。
“不了,咱们到饭厅去吧。”倘若真在这儿用膳,她铁定食不下咽,满心悬挂在茶庄的生意上头。
水明月来到她身旁,小心翼翼的帮忙她起身,举手投足间尽是护著她的温柔宠溺。
夫妻二人漫步在曲廊上,水明月放慢了速度,配合著她的步伐。
“你最近吃得少,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日子久了,他不再提起使她忧愁的问题,因为那是他造成的。
“甭麻烦。”她淡然地拒绝他的好意,脸上的笑容比平时少了些,一双水眸直视著前方,却没有焦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