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违约的后果,药儿的声音没有一丝颤抖和惧意,反而清晰得教人觉得冰冷无情。听得他头皮发凉,一把扇子不自觉地猛煽。
“……假若你当真违约了,师徒一场,我想令师不至於如此绝情吧?”
“阿杨,我师父说一是一,她这人最重信誉了。”药儿昂起下巴,不容人“诋毁”她师父。
……这不须得意吧?这小子是不是忘了可能因此要丢掉性命的是他自己啊,居然还为他师父说话!
“……令师在无命谷,那似乎是一个杳无人烟的地方,你当真做了什么,令师也该是不知情吧?”
药儿不敢置信地睇视他,“做人岂能言而无信?何况欺骗师父!”
……看得出来,药儿这师父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相当崇高。霍青杨不自觉扯眉,打心底不是滋味——且慢!心头这股烦躁是怎么回事?药儿把他师父看做天人与他何干?
霍青杨那双浓眉锁得更深了……
药儿瞅著他,见他一言不发,不知想什么想入了神,她挥挥手,“阿杨!”
他缓缓拉回目光……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略显自大的年轻小子的冷漠的脸,一双单眼皮,死死的没什么感情,直挺的鼻梁好像硬邦邦的打不歪似的,那两片薄薄的嘴唇不用尝试都知道其滋味,想必是冷冰冰没有任何温度——惨了,他是在想些什么?
……肯定是这阵子让他跟在身边太久了的缘故,再加上他就像是一块未被雕琢过的原石,让他这个在商场上打滚了许多年的“笑狐狸”不用去花心思,甚至不知不觉对他放了心……霍青杨愈想愈觉得不对劲——他,该不会……不知不觉中……把药儿……视为“自己人”了?
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啊……
一个不能当保镖,又不能医人的“助手”,无论是多厉害的“手”,不能为自己所用,等於是无用之人啊……
再说了,他迟早要回无命谷去——一双俊眉锁得更深o……为何一想到药儿的离开,就令他如此烦闷?
……该是他不告而别的那数日带来的影响吧,那也不过是担心药儿身无分文在外头流浪,才会有所牵挂……
可他过去,又曾为何人牵挂过?就是寻找云天驿,他也不过是为了卸下这过云庄之责任,几时曾经担心过那家伙的安危?……药儿不同,他单纯不解世事易受骗——但又与他何干?
霍青杨眯眼,仔细凝视药儿的脸。他究竟为何——
“小心!”
马车忽然煞住,车内两人猛然前倾,药儿及时出手拉住他。
幸亏……有药儿,否则可摔出去了。霍青杨抓著药儿手臂,这才惊觉他远比他想像来得纤瘦许多……
“你、你们是何人?挡住去路想做什么?”
为他们驾车的人开口。药儿这才想起,这还是她几天以来第一次听到这人的声音……她缓缓扯眉,掀开帘布,前头两名大汉,一人拿棍,一人手握长矛,两人皆顶上无毛……却又不似和尚。
这两人,是连日来跟踪他们的人吗?……感觉气息不像,该还有跟踪之人……有了,都在附近了。看来他们人还不少,武功显然都不弱。
“不好意思,我们在抢劫,请把身上值钱东西掏出来。特别是那位小少年。”拿棍的这人笑笑说道,举止甚是斯文……扭捏,怎么看怎么奇怪。
“是了,请三位配合一下,以免我两人动手。特别是小鲍子你……手上绑的方巾看起来不错呢。”拿长矛这人也是一脸笑,只是这人一笑,眼都眯得看不见了……
奇怪,同样是笑,为何只有阿杨的笑会教她头晕目眩?他果真不懂武?
方巾……这人的兴趣真是怪异,她的方巾又不是值钱东西。……不过,既然两人都针对她而来,那就好办。
“阿杨,你在车内别出来。”药儿吩咐,随即一个飞身打向拦路的两名怪盗。
“咦?怎么说打就打!……太没规矩啊!”挥挥挥,挡挡挡,我挡、我挥!他这“神棍”可非浪得虚名!
“就是、就是,不是说了请配合吗?……太粗鲁啦!”刺刺刺,扫扫扫,我扫、我刺!好歹他也是个“神枪手”哩!
“你们太罗唆了!”一个闪身、一个擒拿!阿天已给阿杨收了去,没带在身边。药儿赤手空拳与两人对打,一打下去才惊觉这两人实力不差,要打赢恐怕还得费些力气……走远、走远,别让他们伤了阿杨……不不,她只是防身,只为自己想。
三人打到百步之外去了……
这一头……
霍青杨目光紧随,眉头不觉蹙起,二逗哪像是打劫,还好药儿单纯,否则必要起疑。文大,你不该派他们。”
驾车的人转过脸来——一张横眉竖目的大脸,说起来,还比较适合扮抢匪,“咱也不想啊,只是你说要派武功最高强的,咱们家就老三、老四最能打了,再说这小子也见过老五了,又不能派他。”文大回过头去,继续观望这场打斗——
咻、咻、咻!
刺、刺、刺!
杀、杀、杀!
一瞬间,尘土满天,落叶满地。
文大猛吞口水。人家打得激烈,他看得精采,手痒得几乎想拍手叫好!
“这小子武功真不弱……就看不出是哪家武学……精采,真是精采!”
霍青杨浓眉深锁,一脸不耐,“这要打到何时,才能把驭石到手?”这药儿果真能打。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当初是文三、文四对一云镖局的掌门人一职不感兴趣,才故意输给兰馨的,这两人的确都是高手。
说起驭石,文大那双眼马上奇亮,喉咙止不住一阵骚动,嘴巴猛咀嚼口水咽下。说他是“石头痴”,这辈子未曾见过驭石哩,当真能瞧上一眼,甚至模上一把,那真是死而无憾了。
“对、对……该叫他们打快一点,快一点到手——霍老板走!”幸得看得痴迷的文大还能及时察觉动静,一把抓住霍青杨,跃出马车滚落地。
就在瞬间,马儿狂奔而去,马车四分五裂——
霍青杨还不知为了何故,一抬头——两人,已被团团围住!
……一群蒙面黑衣人,一共十六人,手上都持有兵器。
“……看样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当真千算万算,都败给天算。霍青杨从地上站起,拍了拍身上灰尘。
“阿杨!一药儿从远处唤来,眼看他被一群黑衣人围住,她的心仿佛被深深刺了一刀,脸色煞孪——打、打、打,瞬间招式更猛更烈!
“咦?那群人是谁……”挥、挥、挥,挡、挡、挡,分身乏术啊!
“是啊,哪来一群人……”扫、扫、扫,刺、刺、刺,这这这……是什么情况啊!
自己人打自己人,又不能表明身分,眼看敌人围攻,又不能去帮自己人,这这这……可怎么办啊?
“老三,怎办?”我刺、我扫!
“你问我,我问谁去?”我挥、我挡!
“阿杨!——我杀了你们!”打、打、打!
“——那东西还要不要拿?”扫、扫、扫,这小子真不是盖的,当真要杀人哩!
“——那是咱们任务,你说呢?”挡、挡、挡,杀人了哦!
“那就任务为先,拿到再说。”决定了,刺、刺、刺!
“小子!驭石拿来便放你过!”挥、挥、挥,我棒打……不不,棍打,看招!
“哼,原来你们的目的是要驭石!那就拿出本事来!”打、打、打……阿杨,阿杨,你等著!药儿忙著打,眼角一瞥……看不见啊,他被那群黑衣人围住了,不要紧吧?阿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