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求我?”
花雁行仅是无言地望着他。
她的高傲性子在他面前完全起不了作用,更无法展现,纵使不屑摇尾乞怜,她也非这么做不可。
“雁儿、雁儿,我的好妹子,这件事只要你不说,我不说,不就永远是个秘密了嘛,何须担心呢?”他喃喃念着,手覆上她软女敕的小手,像个慈爱的兄长安慰受了伤的妹妹。
“或许人人可以不说,但是你,我怎么也无法相信。”她顾不得这番话是不是在太岁爷上动土,仍是说了。
“哈哈,说得好,千万别轻易相信任何人。”孰料,他朗声大笑。
花雁行瞪着他。
孟少陵像是很开心,要人送了一壶酒进来,接着照样遣退左右。
“你知道当今世人如何赞誉这天下三大商贾吗?”他边喝酒边问。
花雁行抿着唇许久,却再也咬不出半点血丝,最后,她缓缓开口:“佟边关,水京畿,孟湘南。”
“没错没错。这边关最大的商队乃属佟胤玄的佟骥商队,而居中的京畿这块则是被艳府水家全权吃下,至于湘江以南……”
“自是你孟少陵的锦绣商行了。”花雁行截口道。
“呵呵,看来你太久没有在外走动,对局势不太明白啊。”孟少陵轻叹了声,“近来在湘南崛起的商场新秀樊皇雅,他瓜分了湘江以南一半以上的商域。”
一半以上?
她记得没错的话,以前湘江以南全都是孟家的势力。
“你是为此才要来到长安京,想瓜分京畿这块富饶的土地?”
孟少陵不语,喝酒的速度缓慢,不是牛饮,似是细细品尝,不疾不徐就像他给人温文的印象。
“再过不久樊皇雅很快能吃下整个湘南。”他继续沉吟,“孟家的锦绣商行也快撑不下去了。”
“孟家也有祖产,你何必密谋这件事?”她所说的是跟方才看到的“秘密”有关的事情。
“嗯……”他发出一个单音,不想回答。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你所拥有的还不够吗?”那个秘密她不想背,偏偏他的一意孤行不知会害到多少人。
“钱财是不会有人嫌多的,宝物、权力和名誉不正是世人所追求的?”孟少陵微晒,语气似真似假。
花雁行冷嗤:“你不同,这些东西哪一样你不是握在手里,这根本不是你的理由!”
“哈哈,所以我说我喜欢你,若说当今世上有谁能看穿我的想法,你大概是唯一一人。”
他要的的确不是被樊皇雅蚕食鲸吞的那一块,老实说他也不在意。
花雁行冷瞪着他。
“不过真正的理由我想你不会想知道的。”告诉她当然是无所谓,只怕他说出口,她会更气。
“你一定会得到报应的。”她恨声道。
“喔?报应吗……”孟少陵若有所思地重复她的话。
“谋害他人钱财难道是件好事?”
“照你这么说来,所有商人都是坏人了。”他抚着精致的杯子,脸上的笑容好比春风,能融化冬雪。
花雁行顿了顿,“为何针对艳府水家?”
“水京畿,你不也说了吗?何况没有这些斗智,又何来商场鳖谲之说。再说,等着看艳府水家垮台的商号不知凡几,我这么做也是为某些人谋利。”
她别开眼,免得再盯着他瞧会气愤难当地朝他挥拳。
“那也不用拖我下水,我不是商人。”差点咬碎一口白牙,她忿忿地说。
“你以为我是为何将你送到长安京来,进入镜花楼?”
“送?到长安京是我自己的决定!”他的话严重影响她的心绪。
“雁儿、雁儿。”他又开始如梦似幻地呼喊她的名,“聪明如你,仔细想想难道不会感觉奇怪?为何在你遇到困境几乎不能支持下去时,不乏人帮助你?在你好不容易到达长安京的时候,可是一名老叫化子告诉你可以投靠镜花楼的?”
“你怎么知道……”她颤巍巍地开口。
孟少陵笑而不答,神情中已经透露一切。
血液完全冻结,只觉一阵恶寒深深困着她。
倘若这一切都是他只手安排的,那她的存在又算得了什么?她不是一个人吗?为何命运不是由天决定,而是他?
那些恐惧、害怕、饥饿、风寒所交织出的难过日子,他是不是用着轻蔑嘲笑的神情听取探子的回报?他究竟还有没有人性?
“……我不会帮你的!”最后她只能哑声嘶吼。
“没关系,我要的不是你的帮助。”
花雁行倏地抬头,眼带不解。
若不是要她的帮忙是图什么?
“我只想看着你背着这个秘密不能说的模样。”即便是这番话出口,他的神情始终自在闲适,完全不变。
他的脸上像是不会染上一点污尘,总是纯洁,但却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善者!
“你……”花雁行克制不了全身发颤,为他的心机深沉,为自己的无力反抗。
直到此刻她才认清事实——这辈子她都不可能有平凡的日子可过。
“紫阳姑娘今日有事,王爷……”
接连几日,花雁行都陪着孟少陵。
齐壬符勾起一抹无奈的笑痕,“这句话我已经听了好几日了,那人难不成是接连买下花雁一段很长的时日吗?”
那日她答应的话言犹在耳,转眼间已是几次的日月更迭,他却再也没见过她。
但他仍旧相信她的话,倘若她说会回来,他定不会怀疑。于是他日日上镜花楼报到,不管吃几次闭门羹也无所谓,他相信花雁行会出现。
常春脸上出现怪异的神情,欲言又止的。
“难道是……真的?”原本只是打趣的话,但见了常春的神情他只能这么猜测。
常春摇摇头,却又点点头。
“你把我都给搞糊涂了,直说吧。”至少告诉他还要多久才能轮得到自己见花雁行。
“其实是……一个月。”常春说到最后几乎把话给含在嘴里。
“一个月?!”有没有那么久?!齐壬符瞪凸了眼。
他不想等这么久的时间。
“老莫,快去买下花雁下个月的所有时间!”他立即决定。
老总管听命立刻去办。
“王爷……”
常春还想说什么,齐壬符打断了她:“那么我可以到庭院去坐坐吗?”
也许他在那儿可以等到花雁行回房的空当。
不等常春阻止,齐壬符已经快步走向西厢的庭院。
“王爷!不行呀!”常春跟在后面想阻拦,可跟不上他的步伐。
当齐壬符来到庭院,常春再想阻止也无法可施——
因为他已经看见花雁行的身影。
第8章(1)
由齐壬符的角度只看得见花雁行。
是想了多久,又念了多久?每当她离去的身影刻划上他的心头后,徒留的只是满心的相思无处搁置,光是她的背影都能令他动容。
他甚至有些却步,但欢喜的情绪很快盖过其他。
“花雁!”齐壬符兴奋地喊。
花雁行远远地就听见他的声音,碍于孟少陵在,她只得装作没听见,更希望他快点离开,孰料常春竟没挡下反被他闯了进来。
怎么办?她一点也不希望被齐壬符看见她陪伴着其他男人的景象,更不希望孟少陵见到他。
“不打声招呼吗?”孟少陵淡淡地开口。
抬起头,她近乎哀求地望着他。
“花雁。”转眼间,齐壬符已经来到凉亭外。
孟少陵但笑不语。
花雁行看懂他的意思了,牙一咬,她站起身回首款款行礼。
“王爷日安。”语气是恭谨谦逊的,仿佛回到两人初次相见的情景。
齐壬符立即察觉。
无论是她的姿态神色,都和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一样淡然冷漠,或者该说更甚以往。
他不再开口,只是静默地瞅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