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骤然失去温暖的胸膛,睡在右边的女人翻坐起身,在黑暗中捕捉到丈夫的身影,伸手就要按下旁边的小夜灯。
“别开灯。”男人的手比她快一步,拦住她的手,顺势将她往怀里带。
温热的体温,让枕在丈夫肩头的女人舒服地叹了口气,软软的嗓音在他耳边缭绕,“作恶梦了?”
男人没有开口,只是沉默的将她拥得更紧。
他梦见了两年前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事实上,那时的她并没有真正见到他,因为在听见她说的那句话后,他立刻离开会场,就戈登的说法是“落荒而逃”。
他才不承认那是“逃”,只不过是战略上的撤退。
“要喝点热的东西压惊吗?”她问,同时轻轻推开他的胸膛。
看不见他的脸,总让她不放心。
敛下眼皮,他终于开口,“睡吧。”
又多看了他几眼,她才躺回枕头上。
夜晚的他,话比白天更少。
身旁的床垫缓缓下陷,她很快的重回他的怀抱中。
他的胸膛依然温暖,却无法让她忽视彼此互相贴紧的肌肤传来他的紧绷感。
从他们结婚之后,她便察觉他恶梦连连,一开始是一个礼拜几次,然后次数逐渐频繁,到最近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被恶梦惊醒,有时一晚还不只一次。
她不是没问过他作了什么样的恶梦,但是总被他轻描淡写的带过。
忘了。
到最后他甚至给了她这样的回答,而今天他更是连回答都拒绝。
夜,好黑。
她好期待翌日的冬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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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回来,大小姐。”
她是黑道之后。
南和堂的据点是在台湾,但势力范围遍及邻近的几个亚洲国家,现任当家是她的爷爷——南坤。
案亲因为吸毒被逐出家门,所以儿时的她并不知道自己有个爷爷。
案母亲都是毒虫,她对他们的印象只有吸了毒品后欲仙欲死的飘飘然表情,不然就是没有钱买毒品时的愤怒、焦躁与不安,不过她还是幸运的,虽然
有一对吸食毒品成习惯的父母,她的身体却像普通小孩一样健康。
她是在浴白里被发现的。
她那吸毒吸到分不清今夕是何夕的母亲,连要临盆了都不知道,迷迷糊糊的生下她后,做的第一件事还是吸毒,是隔壁独居的老女乃女乃听见婴孩的哭声,过来查看才发现她。
在那之后,她印象深刻可以称得上亲人的,大概只有隔壁的老女乃女乃,而她的父母在她五岁时,为了躲避地下钱庄的讨债兄弟,趁着夜晚逃离,却把她忘在家里。
说好听一点是忘了,不过她怀疑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有个女儿。
又过了五年,在她脑海里没有留下太多记忆的母亲再次出现,当时的她差点认不出被毒品折磨得面容枯槁死寂的母亲,她将她带到一个有着日式花园的大房子里,局促不安的等待会面的人出现,那个人就是她的爷爷。
母亲得到了一个黑色的皮箱,然后欢天喜地的在她左右脸颊各香了一下,连再见也没说便离去,她知道,不是母亲忘了,是她压根儿没想过要说再见,就像他们在危急时只顾着逃命,也没有想过要带她走。
那栋陌生的大房子就是南和堂,她十岁后到现在的家。
其实她不是不懂母亲拿她和爷爷交换足够她买毒品的金钱,也不是不清楚父亲没出现是因为身体不堪毒品的侵蚀早已不在人世,一切的一切她都了然于心,只是因为太多人怕她伤心难过都避而不谈,她不想让那些为她着想的人担心,才假装不知道。
南和堂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将她放在手心里宠着,疼在心里呵护着,把她当亲人看,这就让她相当铭记感恩在心了。
南绮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南坤平时最喜爱的檐廊前,先碰到了长年随侍在南坤身旁的左右手季邑澜。
“大小姐。”年纪大得可以当她爸爸的季邑澜向她行礼。
南绮连忙抬手制止他的动作,“季叔,别这样。”
比她年轻的小辈碍于南和堂的规定,就随他们去敬礼了,但年纪比她大上许多的叔叔们,她怎么样也无法坐视不管。
至少长幼有序这个观念她还清楚。
“爷爷呢?”
季邑澜微偏身躯,南坤端正坐在檐廊上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
是从来到南和堂才知道,南这个姓代表着她身上流着日本人的血,爷爷的爷爷,也就是她的曾曾祖父,是移民到台湾的日本人,但到了她这一代,血液里几乎都是中国人的血,就连她爷爷也只有四分之一的日本人血统。
所以南和堂属于日式建筑。
向季邑澜露出甜美的微笑,南绮才走向南坤。
“爷爷。”
历经了年少轻狂的沧桑和刀光剑影下的生活,南坤那张仿佛用最粗糙的雕刻刀刻划出来的严峻脸庞,在见到唯一的孙女后,紧绷的线条终于较为缓和。
“回来了。”
虽然身为黑道头子的孙女,南绮的一举一动没有江湖气息,反而优雅得像名门千金,款款落坐于南坤身旁。
“天气很好,来找爷爷下棋。”南绮嗓音软女敕的说。
南坤沉默了一会儿,深沉的双眸进射出光芒直盯着她,像是看穿了她真正想的是什么。
“或许我们可以喝杯茶,聊聊天。”顿了顿,他凌厉的眼渗入暖意,“毕竟什么时候下棋都可以,但我们俩并不是常有机会聊天。”
南绮红润的唇始终保持微笑的弧度。“我以为你喜欢以下棋代替聊天。”
她的棋艺精湛,便是拜她爷爷所赐,从小陪南坤下棋而练成的。
“孩子,你知道我担心你的新生活。”
新生活指的是她的婚姻生活,南绮结婚到现在,已经快满三个月。
“我作的决定有这么令人担忧吗?”她淡笑的说,那张绝美的脸上有着浅浅的苦恼。
“大小姐作的决定向来是经过深思熟虑,老爷当然放心,只是天下父母心,嫁了女儿后,担心的心情总是在所难免。”季邑澜当场沏了壶上等的抹茶,抹茶的香气顿时四溢。
她当然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
这桩婚姻,说来其实算是一场交易。
南和堂位于北部的某座山半山腰,清幽的环境似乎不适合带有江湖杀气的男儿们,但是南和堂从第一代当家选择这里做为发迹地后,便再也没有离开过,就这么过了好几十个年头,到了前一阵子才发现这座山的所有权不是他们的,而握有土地所有权状的是几年前才在台湾打响名号的封氏企业。
封氏,一个几乎跨足所有龙头产业的知名大公司,在台湾的总公司管理的是亚洲部分的电子业,对于封氏,她的认识不多,刚好就这么几句描述可以道尽。
本来他们是井水不犯河水,黑道和商人或许多少会有所谓的利益勾结,但对于她这个英文老学不好的南和堂地下当家来说,要和外商公司接触的机率不大。
没错,目前表面上还是南坤当家,但实际上都是她在处理南和堂的大小事物,外人可能当她是一个南坤从小养在深阖的气质大小姐,实则很多火爆的场面和侵略性的活动她都曾亲自参加,当然,那是在她嫁给封苍征前的事。
初时她的确不认为他们会扯上任何关系,直到那个叫戈登——说着一口带有浓浓外国腔调的流利中文的矮胖中年人,拿着上地所有权状出现在南和堂,告诉她这里即将成为封氏企业投资的休闲度假中心后,她不得不正视南和堂存在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