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楚夫人苦苦一笑。“我怎么敢让你走?你走了,不就等于告诉阿雁,我无法接受你成为楚家媳妇吗?”
“能留下就是夫人给的恩惠,奴婢不敢再奢求。”
“蝶双,”见她一如往昔的恭顺,楚夫人缓下声嗓。“希望你记住自己的话。”
“奴婢会罕牢记住,不会再让夫人失望。”
“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
她惊愕地看着楚夫人,一颗心忐忑地提到了喉头。
“不管雁儿怎么坚持娶你为妻,你都不能答应,知道吗?”
脸上最后一丝血色在瞬间褪去,她抑住眼底涌起的泪意。“奴婢知道。”
“再者,在正室未有孕前,你不准有孕。”
蝶双张口结舌,彻底愣住。
“我知道这要求很残忍,但我不希望将来看到庶子与长子争夺家产的丑事在楚府发生。”
为了将来,她不得不狠下心遏制这个可能。
寒意霎时侵入心头,她怎么也没想到,楚夫人为了杜绝争家产的丑事,居然会狠下心不要楚家的孙子。
无视她大受打击的错愕神情,楚夫人接着说:“过几日我会差个大夫替你号脉,如果不幸有孕,该怎么做,你知道吧?”
楚夫人的要求狠狠戳入蝶双心头,轻而易举将她击垮。
既已决定成为主子的人,便避免不了缠绵欢好之事。
一次未有孕不代表将来不会有孕,若依楚夫人的做法,她得杀掉多少孩儿?
心口泛起阵阵揪疼,她浑身凄冷到了极点。
她贪恋留在主子身边的时刻,却得牺牲一个个可能来到世间的小生命,会不会太自私了?
“蝶双,你听懂了吗?”
怔愣了许久,她才抬起头,泪已盈眸地望着楚夫人,勉强挤出话。“奴婢……知道。”
凝视蝶双瞅着她的眼神,楚夫人别开眼,道:“关于这事,你得保密,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会同老爷开口,答应让你留在阿雁身边继续侍候。”
耳边回荡着这如恩赐般的话语,蝶双表情绝望地闭上眼。
倘若得做这么大的牺牲才能与主子在一起,那她宁愿留下孩子,离开主子。
“奴婢知道了。”她木然喃语。
第10章(1)
月娘透过窗扉洒落遍地银光。
蝶双怔怔坐在窗边,任眼泪直流。
她有喜了。
由旧宅回府的第二日,楚夫人差请的大夫便入府替她号脉,诊出了这个结果。
手微颤地搁在肚月复,轻抚着主子赐给她的珍贵宝物,她心底五味杂陈。
她开心得想大叫,但一想到孩子的下场,该有的喜悦全被浓浓的哀伤与恐惧取代。
孩子应该是在主子由咆虎江回京城后有的。
她多想告诉主子,说他当爹了,想知道他是怎样惊喜的反应。
但……留不住,她保不住她的孩子。
大夫一诊出结果,由旧宅跟来的丫鬟不敢耽搁,立即跟着大夫回药馆拿药方子。
她想走,却发现府里、寝房外有人暗暗守着。
偏偏这阵子主子为了缉回的人犯,泰半时间都在密卫部与京衙之间往来,她求助无门,只能绝望地等着她的孩儿被无情地夺去。
她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能保住孩子。
思绪混乱而绝望,当门扇发出咿呀声响时,她颤然回神,直觉地往门口奔去。
似乎早有预料她会反抗,被楚夫人派来执行这无情任务的刽子手,朝着门外扬声喊:“把门关上!”
在蝶双的手触及房门的前一刻,门已关住,由外上了门。
“蝶双,不要为难我们。”春霞端着那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软声要求。
“春霞……求你……孩子是无辜的……”
听着蝶双令人心酸的哀求,她充满歉意地呐呐开口。“对不住,这是夫人的命令。”
往日她是嫉妒蝶双的,但毕竟事关一条小生命,饶是她再讨厌蝶双,面对这一刻,她也像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无法面对自己的良心。
即将失去孩子的恐惧充满心头,她抓住春霞的手,祈求一丝希望。“拜托……不要这样对我……孩子是无辜的……”
蝶双眼底的哀伤几乎将她淹没,她只得端起药,扳住她的下巴,硬将药灌入她口中。
“……对不住……孩子没打下,就还会有第二碗、第三碗,你就放手,让孩子去了吧!”
放手?那是主子给她的宝物,她想生下,不想放手!
“唔……唔唔……呜……别逼我……我不喝……”蝶双紧闭着嘴,咬紧牙关,竭力不让药汁滑进口中,却是徒劳无功。
这几日她太担心将面对的事,吃不下,睡不好,整个人虚弱得无法反抗。
被迫灌入口的药汁染湿了她的衣衫,或许是错觉,液体滑入口中不过片刻,她已感觉药效迅速在胃中发挥作用,直往下月复奔窜。
“不要……”她重重喘气,惶恐地抱着肚子,仿佛这么做可以阻止那可怕的药汁夺走她的孩子。
看着她狼狈又可怜的模样,春霞一灌完药便心虚地收拾,迅速出了房。
蝶双无力理会残留口中的苦涩,任眼泪疯狂滚落。
孩子就要没了……
而她这个当娘的,居然连保护自己的孩子都做不到……
*****
流胎形同生子,确定蝶双打掉孩子后,楚夫人让春霞留在新宅帮她调养身子。
她这一躺便躺了大半个月,那硬生生将胎打掉的剧烈疼痛,无疑将她浑身的骨头拆解似的,让她元气大伤。
卧床的时日,她没办法当成啥事都没发生过,思绪恍惚缥缈,整个人好似失了神魂。
在她身子最差时,杀手尚有漏网之鱼,为了彻底肃清余孽,楚伏雁留在部中部署计划,准备再派部员出任务。
因此他几乎未踏进家门一步,两人的亲事也这么耽搁了下来。
在这期间,楚府总管每日会迸密卫部,向他报告府里状况。
当楚伏雁由总管口中得知蝶双身体欠安,大半月一直留在寝房没出门,三餐全由楚夫人派去的丫鬟打理,他心急如焚,却觑不得空回府,直到今日。
回府途中,他顺道绕进药铺请大夫出诊,没想到大夫竟叮嘱他要多留意蝶双打胎后的状况。
一听到“打胎”二字,他心头一阵缩紧,惊愕得说不出话。
蝶双有孕了……尚不及细细咀嚼即将当爹的喜悦,转瞬间便被残酷的事实推进深渊。
他以为这当中必定有什么误会。
蝶双若有了孩子,一定十分开心,再者总管每日到部里报备,没道理遗漏她怀了身孕却决定打胎的大事。
揣着满心疑惑,他恨不得背上生双翅,马上回到她身边。
一回府,进了寝房,眼底立即映入蝶双孱弱憔悴的模样,他忍不住伸出手轻缓地抚过她憔悴的面容,心惊胆颤。
她还有呼息吗?
长指颤颤地采到她鼻下,感觉微微的呼息轻拂过指月复,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看起来好苍白、好脆弱,仿佛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在他的指尖下粉碎。
这般憔悴是因为打胎的决定吗?
刹那间,说不出的心疼翻滚涌动。
仿佛感觉到他的抚触,蝶双缓缓睁开眼,哀伤地望着他。
“蝶双,你……还好吗?”
他一开口,她颤了颤,垂眸掩去闪烁目光中隐隐透出的委屈,一声不吭。
瞧她不经意流露出的忧伤,他握住她冰冷的手,沉声问:“告诉我,你……做了什么?”
蝶双是这么在乎他,不可能作出让他伤心的决定。
他想亲口听她说出真相。
难言的苦涩缓缓在舌尖漫开,她迎向主子又急又慌的神情,想哭、想倾诉失去孩子的悲伤,却只能将苦楚吞下月复。
说了……形同背叛夫人,或许还会因为此事的揭发,造成母子两人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