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他松了一口气,丝丝柔情化为浅浅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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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庭筠离开了。
寅月奉命搬到晏知居陪伴晏老夫人。
“月儿,在主屋要好好听老夫人的话,不可以惹她生气。”寅如嫣拉着女儿的手,殷殷交代。
“娘,我知道了,您别担心。”
“妳的性子娘最清楚,在晏梅园,有少爷护着妳、夫人宠妳,妳可以事事不平则鸣,意气风发;如今,少爷出外了,主屋也不在夫人的管辖范围内,遇事,妳得多忍耐。要记住,夫人收留我们,让我们母女有地方安居,这是最大的恩德。晏家一家人都是我们的恩人,咱们即使一生为奴为婢也无以为报。”寅如妈眼眶里盈满泪水。
“娘,您别哭,我会听话,不会失您颜面,您别伤心好吗?”
老实说,她很不想去主屋,那位晏老夫人她看过几次,她是一位看起来很严肃的老人,与莲姨完全不同。
她不明白晏老夫人为什么要她搬去主屋,是庭筠的意思吗?记得他曾交代要她好好听晏寅月笔直站着,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老夫人好。”
晏老夫人不悦地皱着眉头,斥道:“嘻皮笑脸,成何体统!”
寅月脸上的笑容顿时凝住,如被人泼了一盆冷水般。
晏老夫人带着鄙视的目光,继续道:“告诉我,妳叫什么名字?”
“我……寅月。”她不能生气。一道利刃般的光芒顿时投射在她脸上,对上她坦然直视的眸子。
“跟我说话要低着头,瞪着我看干什么,没教养的奴婢!”寅月一愣,然后绞扭着双手,咬紧牙关,缓缓低下头。她答应过娘,答应过庭筠,她要听话。晏老夫人显然并不满意,斜睨道:“以后在我面前要自称奴婢,别忘了自己的身分,尊卑不分。”
寅月垂首,身体不停颤抖。她要忍耐,不能第一天就教娘担心。
“我说的话,妳没听到吗?”
“我……奴婢明白。”她几乎要哭了。这是她从来没受过的侮辱!
“好,庭筠说得没错,妳的确可教。”晏老夫人总算稍微满意。
寅月惊呆了!
庭筠……庭筠说了什么?是庭筠的意思?!
不!不可能!庭筠疼她、惜她,不会让她受一丁点屈辱。
不会是他……
寅月一向被晏庭筠小心呵护着长大,从不识世间有善恶,人情有冷暖,更不晓人生而不平等,贵贱有别,这些向来是晏庭筠极力避开,不教她,也不让她知道的,他不要月儿心灵受污染,更不要她因身分悬殊而远离他。
这样的她,如何斗得过过年近七十,工心计,善谋略地位而高高在上的晏老夫人!
在主屋住了三天,寅月如度三年。
白玉莲忍了三天,终于来看她。
寅月住的是晏老夫人特地令人重新布置的“玉楼”,华丽而典雅;穿得是晏老夫人请人赶工缝制的锦衣玉袍;身边没伺候的丫鬟则是晏老夫人最“满意”的银喜。
在见到晏老夫人如此煞费苦心的“安排”,白玉莲放下心中悬吊着的大石头,同时对自己怀疑婆婆的用心感到惭愧不已。
“月儿,女乃女乃一向疼庭筠,对妳是爱屋及乌,妳要好好陪她,知道吗?”
“莲姨……”寅月满月复委屈无从申诉,好不容易盼到莲姨来看自己,想对她诉的苦却说不出来,也不能说呀!
“月儿,怎么了?是不是这儿的人妳不熟,过不惯?”见她没有一丝笑容,双眸添愁,白玉莲关心的问。
寅月连忙点头。“莲姨,我可不可以回晏梅园?我……我想我娘,想和您住一起,好不好?”
白玉莲失笑。“傻孩子,妳想如嫣,尽可以回去看她;咱们也算是住在一起,不过是这个家太大,距离远了些。”
“莲姨,我不能回晏梅园吗?”寅月顿感失望。
白玉莲认真看着她。“月儿,妳是不是有心事?妳在这儿……过得好吧?”
寅月抬头,到嘴边的话,在接触到银喜犀利的眼神后,硬是吞了回去,勉强弯起一抹苦笑。“我……我只是……很想庭筠。”
她说不出口她在这里过得“好”。好得成天听人冷嘲热讽,好得必须卑躬屈膝,好得处处受人监视。
“这也难怪,妳和庭筠还不曾分开过呢!”
“莲姨,我娘还好吧?”现在她总算了解长久以来母亲苦口婆心的劝告,母亲是为了她好,她后悔不该当成耳听风。
“前两天受了点风寒,不过已经没事了,她还一直担心妳呢!”
热辣的酸楚便在喉咙,她从来只会让母亲为她操心。
“莲姨,您请娘放心,我很听她的话,请她好好照顾身子,别又着凉了。”
“好,我会转告她。哎!这几年多亏有妳娘陪着我,帮我管理家务,又听我唠叨,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她呢!”白玉莲突然感慨道。
“娘常告诉我,莲姨一家待我们恩重如山,这辈子就是为奴为婢,也难报救命与收留之恩。”
如今,一点一滴想起娘的话,她的心里竟不再那么苦了。
娘说得没错,做人要懂得感恩,以前的她太不知感恩图报了。
“月儿,我早告诉过妳,妳娘的缺点就是时常把什么恩呀德呀挂在嘴上,怎么现在妳也学起她来了。”白玉莲瞪她一眼,佯装不悦。
寅月笑了笑。“莲姨,您忘了?我是我娘的女儿呀!”
“妳是不是想告诉我有其母必有其女?”白玉莲摇摇头。“妳娘是大美女,妳的容貌承袭了她是好事,不过她的性格太过谦躬,妳还是别学了。一个如嫣,已经够教我没辙了。”
白玉莲又和寅月聊了一会儿,才安心回晏梅园。
银喜一脸奉承巴结的送走了晏大夫人,回过头,却马上摆出不屑的面孔睇睨寅月。
“妳别以为大夫人对妳好就跩起来了,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分,哼!当年要不是少爷好心捡回妳们,妳和妳娘早冻死在路边了,还自以为真是千金贵体呢!”
寅月不理会她的嘲谑,径自回房去。晏老夫人命令她三天得刺绣一幅,图案还得自绘,没完成便不得就寝。
现在她这一幅牡丹图,怕非得到三更半夜才能完成了。
这又是晏老夫人“高明”之处,刺绣本是闺阁千金必习的课程之一,人们见她成天待在房裹刺绣,也只适老夫人教导有方,哪里知道根本是存心虐待她,明明十天才能完成,却要她在三天之内赶完。
她一回到内房,银喜也跟了进去。
“寅月,妳最好记得自己的身分,以后别再让我听到妳直呼少爷的名字。”
寅月默不作声,当银喜不存在似的。
“有老夫人在,妳这辈子别妄想能够嫁给少爷。”银喜得意地嘲笑她,“狐狸精、卑贱、下流,长得一副专门勾引男人的骚样,还想迷惑少爷,一看就知道不合是什么好出身,八成是妳娘偷男人……”
啪!
寅月很用力地甩她一巴掌,双眸脾喷火似地怒瞪她。“我寅月欠的是晏家的恩,不是妳,下次再让我听到妳侮辱我娘,我会撕烂妳的嘴!”
银喜吓白了脸,一时愣在原地,直到模到热辣的脸颊上有血丝,才想起要高声大嚷——
“哇啊!妳打伤了我!妳……我要去告诉老夫人!那些话都是老夫人说的,有胆子,妳去撕烂她的嘴啊!”
她怕寅月再打她,说完便跑了出去。
寅月一直咬牙忍住的泪水,终于滴下来了。
她的双眸滴的是晶莹的珍珠,白皙的手掌流的却是鲜红的“热泪”!
银喜脸颊上的血是她的,寅月怕自己因为一番不堪入耳的言词而泪水决堤,她用针刺自己,情愿流血,也不在别人面前掉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