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荆握住她的手,示意她稍安毋躁,掏出一块银子道:“按律也可以以金赎罪,这些够了吧?”
大婶不情愿地接过银子,咕哝道:“天底下真有爱管闲事的人。”村民们也从鼻孔里哼气,鄙夷地瞄了他们几眼,纷纷散了。
雪君抱怨道:“这什么世道?苛刑暴政,还可以以金赎罪。最可恶拿了人家的钱还给人脸色看。”
“凤儿。”倪荆沉下脸,“不准侮辱朝廷,这些人就是民风淳朴,才遵律法而轻钱财,看不起以金赎罪的人。”
“哦,这么说反倒是他们清高了?”
倪荆摇头,“我不跟你吵,上马吧,咱们还要赶路呢。”
“那她怎么办?”雪君看一眼把她当“尤伽利树”的女孩。
“姐姐,不要丢下我。”女孩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祈求,“你带着我吧,求求你,让我跟着你。”
“不行。”倪荆斩钉截铁地拒绝,“我们有正事要办,决不能带着个累赘。”
“姐姐——”女孩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求求你、求求你,别丢下我,我好怕,别丢下我。”
“好了好了,你先别哭。”雪君慌忙帮她擦眼泪。女孩脸上的脏污擦掉,露出她更显清丽的容颜,浓眉大眼,鼻挺口小,简直一个精致的洋女圭女圭,没想到这时代也有长得这么西方化的美女。雪君越看越是喜爱,口气越发温和,“小泵娘,姐姐问你,你家在哪里?你父母呢?为什么你要女扮男装,还偷东西吃?”
“我家,我家……”女孩哭得更凶了,抽抽噎噎说不出话。
雪君无奈,拉着倪荆恳求:“不如我们把她带到镇上,找个地方安置她,这里人烟稀少,她又偷了人家的东西,肯定没人愿意收留她。”
倪荆看了眼天色,再看雪君坚决的神色,只好点头。他开始后悔带她一起出门了。
第八章
林县镇上档次最高的客栈叫黄鹤楼,四层楼宇两重院落,前面是酒楼、后面是客房,巍峨地矗立在镇子最繁华的地带,颇有鹤立鸡群之势。华灯初上,楼内生意正火,倪荆直接在门前下马,率先走进楼内,店前伙计过来牵马,也不多问,好像早知道他们要来。
雪君抬眼看到大红灯笼映照下的招牌,随口念道:“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紧跟在她身边的女孩失声道:“这是唐朝诗人崔颢的诗。”
“咦?”雪君奇道,“你居然知道唐朝,还知道崔颢?”
“我还知道李白有首诗叫《黄鹤偻送孟浩然之广陵》,可是黄鹤楼在武昌,这里,应该只是一家酒楼吧?”
“武昌?”雪君激动得一把抓住女孩的手臂,“你说的不会是长江边上的武昌市吧?”
女孩畏缩了下,怯怯地点下头。
“天啊!快告诉我,你还知道什么?知不知道北京上海深圳、香港日本美国?”她用力摇晃女孩,“你快告诉我,快说啊。”
女孩被她摇得头晕目眩,脸上却难掩激动,拼命点头。
倪荆已经进门,听到声音急忙回头,拉住雪君道:“凤儿,你这是干什么?”
雪君一把甩开他,吼道:“别打扰我。小泵娘,快告诉我,你怎么会知道这些?难道……难道……”
她的声音颤抖起来,“你也是从二十一世纪来的?”
女孩怔怔地看着她,眼神由彷徨怀疑到泪水盈盈,突然用力抱紧雪君,“哇”的一声号啕大哭。雪君抱紧她,本来想安慰几句,结果一开口,也变成了呜咽。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她们同来自于二十一世纪,可比老乡见老乡感慨多了。
楼内所有客人都好奇地盯着两人,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失散多年的姐妹重逢了呢。
楼上有人下来在倪荆耳边说了什么,倪荆看看哭成泪人的雪君,再看一眼楼上,嘱咐卢明安置两人,带着秦威正先上楼去。
卢明为难地杵在一旁,真希望跟着上楼的是他。
女人的眼泪,是世上最可怕的东西。
好不容易等两人哭够了,卢明把她们带进客房,雪君把房门栓上,跟女孩坐在床上大聊各自的经历。
原来女孩叫夏瑞亭,今年十七岁,是个高中生,家在新疆。半年前,她在放学的路上遇到一级沙尘暴,整个人被吹得晕头转向,醒来时就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那里的人讲话她听不懂,衣食住行都很奇怪,还有一群人围着她叫公主,她害怕极了,却不知道怎么才能回去。后来有个懂汉语的丞相过来,她才知道那里是安迟国,她就是安迟国的小鲍主,三天前在围猎的时候失踪了,后来在一处荒漠里找到昏迷不醒的她。大家都认为她是受了惊吓,所以才疯言疯语,国王甚至把她软禁起来,每天请巫师做法。她过了两个月暗无天日的生活,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什么也不能做,不过倒是把那个什么安迟国的语言听懂了七八层,只是不会说。突然有一天,王后来了,说国王吃了败仗,答应跟大周和亲,要把她嫁给中土的皇帝,第二天他们就把她五花大绑地押上骆驼,一路由武士护送。开始一段时间经过得都是沙漠戈壁,走了一个多月才到了人烟繁盛的地方,然后安迟国的武士把她交给周朝的迎亲队伍。没想到迎亲使者是个,想要侵犯她,她一时心急捅了他一刀,并且趁乱逃了出来。她偷了套男人的衣服穿上,一路上躲躲藏藏,不知道该往哪儿走,只知道一直逃一直逃,就逃到了这里。她在家向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到了这儿什么也不会做,一面要提防被两国的人找到,一面要小心遇到坏人,身上又没有钱,只能跟人讨东西吃,讨不到就偷,偷不到就饿着……
说到这儿,女孩已经泣不成声。
“可怜的小妹妹。”雪君把她搂在怀里,比起她的遭遇,自己算幸运多了。
“姐姐。”夏瑞亭仰起泪眼看她,“我不是在做梦,我们真的穿越了时空对吗?”
雪君点头。
“天啊!”瑞亭抱住头,喃喃叨念,“这些日子我不停地告诉自己,这是梦,是梦,可是却怎么都醒不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她敲自己的头,“我那天学习学不进去,随口说了一句,‘要是能穿越时空回到古代就好了,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人养。’怎么想到居然就成真了?我只是随口说说的啊。”
雪君抓住她的手安抚,“别责怪自己,这不是你的错,要是哪个随便说说都能成真,那时空不就乱套了?像我,从来没有过穿越时空的想法,不同样来到这儿了?”
“梅姐姐!”瑞亭一把抓住她的手,“你说触电的方法是不是真有效?你那根铜线能带我们回去吗?”
雪君叹气,“我也不知道,我看在明年春天之前,雷电都没希望了。我是触电来的,所以想到电击的方法;你是沙尘暴刮来的,有没有想过用同样的方法回去?”
“同样的方法?什么方法?沙尘暴?”
“也许可以试一试呢?”
“怎么试?”瑞亭沮丧地低下头,“我们经过沙漠的时候,每天都刮风暴,严重的时候人和骆驼都被流沙埋起来了,可是我还是在这里。”
“唉!”两个女人相对叹气。
瑞亭躺在雪君大腿上,呆呆地看着顶棚,哽咽道:“梅姐姐,我想家,想爸爸妈妈。”
“我也是。”雪君轻轻抚着她的头顶,柔声道,“睡会儿吧,你太苦了,不管能不能回去,姐姐以后都会照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