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今天一早给我打电话,说她辞职,就两个字,然后就没了,连个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你说。你到底把人家怎么了?”
“辞职……”他还是一直重复着这两个字。
如果你真这么讨厌我,我去跟耿哥辞职。
不,他不是讨厌她,他爱她,而他的爱竟然伤了她,他看着她说分手时那绝望的表情,还有她睫毛上挂着的泪珠,从来没有那么清晰地认识到,他伤她好深好深。他贪婪地索取她的温情和宽容,让她承担他的痛苦和脆弱,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她问:你是爱我,还是爱我身上吕英华的影子?她说:如果你不再爱她,就不会恨她,你只是一直用恨来蒙蔽自己的感情罢了。
他竟一直让她感觉到她是吕英华的影子,他竟一直都没有给过她爱的信任和安全。是他做得不够好。还是连他自己心中也分不清问题的答案7
路路小心地扯扯耿哥的衣角,小声地道:“耿哥,天王不对劲,他是不是傻了?”
雹哥狠狠地瞪她一眼,“你才傻了。”他凑过去蹲,看着陆显峰的眼睛,放缓声音道:“阿峰。出了什么事,告诉耿哥。耿哥可以帮你。”
他缓缓地抬起头,好半天眼眸中才映进耿哥的影子,干涩地开口道:“耿哥,帮我联系华姐,我想见她。”
吕英华还像四年前一样美丽,结婚生子之后,身上的妩媚风情又添了些母性的柔和。她站在大楼门口。挂着习惯的浅淡微笑,温柔地看着陆显峰走上台阶,走到她近前,然后她张开双臂,对他笑道:“阿峰,好久不见。”
他眼睛里流转着复杂的神色,看着这个走进他十六岁生命的女人,他年少时期深深爱过的女人,以母亲的温柔和女性的魅力俘虏他的女人,又毅然决然追求自己的爱情抛弃他的女人。
“怎么?”她笑得更温柔了,手臂依然伸着,“不打算给我个拥抱吗?”
他顿了下,最后还是上前抱住她,感受她温暖的怀抱,熟悉的香气,只是以往独属于她的香气现在多了另一个男人的气息。
她回抱他,叹息着道:“能再抱抱你真好,小雹跟我说你要见我的时候,我简直有点儿不敢相信。我以为,你会恨我一辈子。”
他的身子僵硬了一下,放开她,看着她温柔的眼,沉着声道:“华姐,你明知我会恨你,为什么当初要那么狠心?”
她微笑着摇头,“离开你,对你来说是背叛你的感情,对我来说却是追寻我的幸福。”
“你……好自私。”
“是。”她点点头,依然微笑,“我承认我自私,可是,我不能给你我给不了的东西。我不走,还是不可能爱你,阿峰,到现在你还不能明白爱情是不可强求的东西吗?”
他垂下头,苦笑着道:“我已经有点儿懂了。”
她拨开他额前的发,上下打量他,笑着道:“你长大了。来吧,”她牵起他的手,“来见见我丈夫和我一对双胞胎女儿,我女儿虽然只有三岁半,却已经懂得迷明星了,最要命的是,两个迷的都是你。”
他看着她提到丈夫和女儿时眼中闪耀的神采,心中突然一痛,一个强烈的念头冲进脑海,迫使他立刻去做,否则就会爆炸。
他松开她的手,匆匆地道:“对不起,华姐,我现在必须去见一个人,以后有机会我会来看你。”
“啊?阿峰?”吕英华看着他狂奔的背影,困惑地皱起眉头,“这傻孩子又怎么了?”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门铃声短而急促,陆显峰站在门外,一手按着门铃,一手握在身侧,手心全是汗。
门开了,一个朴实的中年妇人站在门内,在围裙上擦着沾水的手,礼貌地问:“请问你找谁?”
“呃——我——”陆显峰的汗从鼻尖和额头上渗出来,他吞了口口水,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在公寓找不到展欣,打电话她关机,他就一口气追到她家,想过见到她父母会紧张,却没想到紧张到话也不会说了。
里面一个温和的女性声音传来:“魏姐,谁啊?”
话音一落,他看到一个右半边脸布满粉红疤痕的女人走出来,她头上包着纱巾,隐约可见稀稀疏疏的浅色毛发和大片凹凸不平的头皮。他不由得发出一声低呼,倒退一步,差点儿跌到。
女人急忙用手遮住恐怖的半边脸,歉意地笑了笑,“对不起,吓到你了,家里一向没有生人来,我还以为是欣欣回来了。”
“哦,不不,没关系,”他强压下节奏不平的心跳,尴尬地笑着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女人侧过身子,她的左半边脸线条柔和,可以想象年轻时应该是位美女,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意外才落下那么丑陋的疤痕。
女人见他呆呆地站着,笑着道:“你是来找欣欣的吧?她去超市了。如果你不嫌弃就进来坐一下,或者,你去找她好了,就在楼下,你走出小区就能看到招牌。”
“呃——”他看一眼那个朴实的女人,再看看满面疤痕的女人,讷讷地问:“请问你是——展欣的母亲?”
“对。”展母点点头,仔细看他一眼,道:“我认得你,家里有你的唱片,你的歌很好听。”
“呵呵,呵呵。”陆显峰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基本上他对于应付妈妈级的中年女人没什么经验,只是觉得展母的笑容很慈祥,声音很柔和,让人看着听着就忽略了她脸上的缺陷。
展母笑了,指着里面道:“你要不要进来坐坐?”
“呃——好——好。”他揩了把鼻尖上的汗,进门来,换了拖鞋,局促地在沙发上坐下。沙发上放着展欣的皮包,手机随意丢着,他看到屏幕暗着,果然是一直关机。
魏姐端了茶水放在他面前,“请喝茶。”
“哦,谢谢。”
展母道:“魏姐,你去忙吧。”她在他斜侧的位置上坐下,左边脸对着他,笑了笑道:“我身体不大好,所以欣欣请了钟点工帮忙打扫房子、做饭。”
“哦,呵。”陆显峰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点头干笑。
“你是跟欣欣一起工作的大牌吧,听说你脾气不太好,让我们家欣欣吃了很多苦头。”
“哦!啊?”他习惯地应声,突然反应过来展母说的什么,又瞪大眼,心想:这个展欣,居然背后跟她妈妈说他的坏话。
展母笑了,喝口茶,突然问:“我的脸,令你这么紧张吗?”
“不不不不,”他急忙摇摇头,“我……我只是不太习惯跟长辈在一起,不知道该说什么。”
“嗯。”展母点头,“我看得出来,你的眼神很诚实。”
“呃?”他下意识地伸手模模自己的眼。
“呵呵。”这次真的把展母逗笑了。
陆显峰不由得懊恼:怎么搞得?在展妈妈面前这么失态,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像今天这么糗过,表现得像个白痴。
“你别紧张,”展母自然地把手放在他手背上,和颜悦色地道:“既然你是欣欣的同事,那就跟我的孩子一样,你就当回到家里好了。”
他手背惊跳了一下,却没有甩开,过了一会儿感觉展母的手很暖很软,像展欣的手,他不由得翻过手心回握住。展母愣了一下,然后任他轻轻握住。
他抬头仔细看她脸上的伤,好久才涩涩地开口道:“展妈妈,你介不介意我问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