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欣吞了吞口水,弯身拾起揉烂的报纸,展平,翻到娱乐版,递给他。
他狐疑地看着她接过报纸。
她看到他的眼睛突然瞪大,视线迅速扫描报纸的内容,然后僵住,瞳孔逐渐收缩,手臂开始颤抖。
“阿峰。”她轻唤一声,上前碰碰他的胳膊。
他惊跳了一下,报纸滑落,猛地抬起头道:“耿哥呢?电话给我。”
她默默地把电话递给他,他手指颤抖着拨着号。
她突然伸手盖住手机屏幕,他有些恼怒地道:“你干吗?”
她觉得心上象突然被针刺了一下,吸口气,低声道:“到休息室去打,这里人多,不方便。”
“哦。”他沉着脸,眉心攒得死紧,大步走开。
她闭了闭眼,再吸气,走向摄影师,强迫自己堆起笑脸,道:“对不起,陆天王有个私人电话,耽误大家一点儿时间。”
摄影师笑着道:“没关系,展统筹,你觉得效果怎样?广告给的立意是‘健康青春’,我却总觉得抓不到感觉,给个建议吧。”
展欣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机械地应着、说着,却不知都说了什么,总之她看到摄影师不停地点头对她微笑,最后还竖起拇指。
陆显峰走了回来,脸色有点儿白,看上去很平静,但展欣注意到他右手指节泛白。青筋突起,几乎要把手机捏碎了。他对摄影师歉然地一笑,道:“对不起,我有些私事要处理,今天的拍摄能不能暂停?”
“这……”摄影师为难地沉吟着。
“实在对不起,”他语气诚恳,“我会让展欣另外排出时间赶进度。”说完,他径直走向更衣室换了衣服走出来,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下走出摄影棚。
展欣急忙点头道:“对不起,我会再跟您联系。”然后匆匆地追出去。
她开了车,从后面慢慢赶上陆显峰。他双手插在裤袋里,默默地走在人行道上,皮鞋踏在方砖上的声音重而响亮,额头的发丝垂下,遮住阴鸷的眼。
她按了两下喇叭,他回过头,远远地看着车里的她;好久好久才走过来。她摇下车窗,温和地道:“想去哪儿,我送你。”
他摇摇头,伸手把她飘乱的发丝塞在耳后,眼神挣扎着,最后哑着声道:“对不起,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的表情在他的手掌下僵硬,却依然扯起一个浅笑。道:“我知道了,你自己小心。”
他点了一下头,放开手,转身继续往前走。
“阿峰。”她从后面赶上来,把钱包里的百元钞票都塞进他上衣口袋,又掏出墨镜帮他戴上,手指移开的时候在他发稍处略微停顿了会儿,最后还是移开,没再多说一句,便开车离开。
他看着白色的面包车在视野中消失,手掌贴在胸口,按住那些钞票,久久不能移动。
展欣一手开车一手拨号,电活接通的时候,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哽咽,“喂?耿哥,是我,阿峰离开了摄影棚,他说想一个人静一静,我想你该知道在哪里能找到他。”她没有听耿哥回答什么,直接按掉通话键,视线开始模糊,越来越模糊,最后一个紧急刹车停在路边,趴在方向盘上失声痛哭。
阴天,没有星月,夜色浓得如化不开的愁绪,连霓虹街灯都黯然失色,展欣坐在窗口,身边的烟盒已经空了,烟灰缸里堆着满满的烟蒂,手上的这根吸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在发呆中燃尽。火星烫到了手,她缩了一下,将烟蒂按进烟灰缸,抱紧双肩,狠狠地打个冷战。初夏的夜,怎会寒冷刺骨?她又打个冷战,关上窗子,爬回席梦思床垫,拉过被子把自己紧紧裹住,头深深地埋进枕头里,眼睛却瞪得大大的。睡不着,她强迫自己躺着,盯着天花板数羊,一只、两只、三只……已经不知第几次数到一万只,她从头再数。
“铃铃……”响亮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分外刺耳,她有片刻不能反应,直到铃声执着地响到第十下,她才反应过来是电话。应该是耿哥打来的,这个时间这种情况,只有耿哥会找她,找她一定是为了陆显峰,但她不想接,至少此刻她不想接。她用枕头盖住耳朵,继续数羊。一万五、一万六、一万七……铃声停了,她猛地掀起被子冲过去,死死地瞪着话筒,却没有再响。她慢慢的伸出手,拿起话筒,食指放在回拨键上,停顿了好久,犹豫着是不是该按下去。
“咚咚叮当嘀嘀嘀”手机铃声又响了,惊得她跌了话筒。她冲过去抓出手机,闪动的屏幕上显示陆显峰三个宇,她呆呆地看着那三个字,觉得一股酸楚的欣慰从冑部涌向喉口,令声音也哽咽了。“喂?”她听到自己艰涩的嗓音,困难的发声。
“展欣。”陆显峰的声音有些模糊,有些疲惫,有些嘶哑。
“是我。”她紧紧握着手机,感觉泪水滑下了脸颊。
“你在哪儿?”
“家里。”
“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我还没睡。”
他停顿了下,声音越发嘶哑,带着沉重的哀伤,“能过来陪我吗?我需要你。”
她注意到他说的是“我需要你”,而不是“我爱你”,但她却在第一时间冲出大门,飙到他的公寓,只穿着睡衣和月兑鞋。
门打开的时候,她看到一个满身酒气的陆显峰,比她想象中整齐多了,至少看起来没她这么狼狈,眼睛没她红肿,衣服没她邋遢,喘息也没她混乱。他在看到她一身不合时宜的行头时诧异的睁大眼睛,拉她进门,皱着眉道:“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呵呵。”她讪笑着,摆摆手道:“凉快。”
凉快?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包住她冰凉的手,“那么三伏天你是不是要果奔?”
“哈哈!”她笑弯了腰,靠近他怀里,遭:“我本来想过来是扮演一个安慰者的角色,不过你好像没我想象中那么伤心。”
他扯起一个苦笑,喃喃地道:“伤心?”随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搂紧她,把头埋进她的发里,“我喝了很多酒。”
“我知道。”她回抱住他,抚模着他的背。
“但是我没醉,以前的种种像电影一样回放,每一幕每一幕,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我都记得那么清晰,然而回放结束,一切又变得那么模糊,仿佛离我好远。”
“我明白。”她搂着他轻轻的摇。
“展欣,展欣,展欣……”他不停地唤她的名字,仿佛要借着呼唤释放他的无助和混乱。
她一直抱着他,摇着他,直到站得累了,一起滑坐在地上,她把他的头抱在怀里,哼着他的歌:“你告诉我喜欢看日出,我便陪你到海边漫步,我环着你的温柔,你倚着我的体贴,我们一起看日出……昔日温存依然历历在目,如今我只能独自看日出,是你演得太好,还是我看不清楚,为何我们的爱情剩我在哭?”
他抬起眼,声音哽咽,“别唱了,求你,别唱这首歌。”
“好。”她揉着他的发,“你喜欢听哪首,我唱给你听,虽然没你唱的好,但至少还不跑调。”
他摇摇头,盯着她的眼睛,拉下她的头,贴上她的唇。她顺着他的力道俯下头,第一次主动吻他。热吻很快燃烧沸腾,他化被动为主动,把她抱起,走进卧室,带着一种索取和发泄,一遍一遍地跟她。在承受他激烈的进攻时,她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闪耀的有迷惘有受伤有渴望,有怨有恨有激情,惟独少了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