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就靠着我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她又是一怔,靠着他?合适吗?他都这么说了,有什么不合适?刚好可以再验证一下对他的感觉。
她慎重地道:“那我可真靠了啊。”
“小泵娘!”他笑了,一下将她的头按在他肩上,“睡吧,那么多废话。”
他那用力一按撞得她后脑勺有些疼,她转了转脑袋,尝试寻找一个舒服的姿势,他向边上挪了挪,让她可以斜依在他肩上。很舒服的感觉,像家里的狗熊抱枕,就是有点热,还有点酸酸的汗味。除了舒服,她找不到其他的感觉,幸福、满足、温馨、冲动,统统都没有。她闭上眼睛时释然地想:这大概就是亲切与喜欢的区别。她对他,只是由亲缘上升为朋友,再由朋友形成了习惯,所以偶尔会产生错觉以为那就是喜欢,但毕竟还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幸好幸好,她还以为寻找白马王子的梦想会被他横插一杠,无法实现了呢。
迷迷糊糊地,她似乎听到他在问:“做什么好梦呢?嘴咧得那么大。”
她睁开一只眼,做了个鬼脸道:“梦到白马王子了。”
他笑,“标准的白日梦。”
“做白日梦也很好啊,证明我还拥有幻想的权利。”
“是啊。”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还拥有幻想的权利。”
她猛地睁开眼睛凑近他问:“怎么了?干吗这么感慨?”
他浅浅地笑,“没怎么,看到你年轻,嫉妒了。”
“啐——”她拉长音哧他,“我还嫉妒你的成熟呢,又不是没有年轻过,嫉妒什么?”
他摇头,“我也不知道嫉妒什么,看你每天快快乐乐不识烦恼的样子就是有点嫉妒。”
“你有许多烦恼啊?”
他耸耸肩。
“说吗,说给我听听?”她摇他的胳膊。
“成长的烦恼、事业的烦恼、感情的烦恼,再过几年你也会有的,没什么好说的。睡吧你,不是困了吗?”
她又靠回他的肩膀上,“人家好奇嘛。”
眼睛闭了一会儿,她突然兴起一个念头,猛地坐起来凑近他问:“听说你很风流,是不是真的?”他仿佛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盯着她,凶巴巴地问:“你从什么地方听来的?”
她本能地一缩,轻声回道:“听说就是听说嘛,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干吗那么凶?”
他顿了片刻,突然笑了,指节用力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小小年纪这么八卦,不该你听说的就不要听说,不该你知道的就不要知道。”
“哦。”她乖乖地点头,谁叫他比她高,比她老,比她凶。
那时候同学们还都处在贫民阶级,身上有个传呼就算先进了,听到滴滴滴滴的声音,总要惹来一圈羡慕的眼光,挺有成就感的,所以刚配上时,江平叫闻昊不管有事没事每天都传一次,有点炫耀的意思。才一年多的时间,传呼机就普及了,还有同学带上了手机,也没什么好炫耀的了,但每日一次的传呼却形成了习惯,见不到“闻先生”的留言,心里就像少了点什么,连睡觉都不安稳。
十二点了,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时把传呼拿出来看看,确定它还有电,也没有坏掉。唉,大哥最近忙着考博士,总是忘记给她打传呼,算了,睡吧。她闭上眼睛,就听见头顶沐阳翻来覆去的声音,她翻过身来,压低声音问:“沐阳,怎么还不睡?”
“你不也没睡?”
“嘿嘿,我白天睡多了。老实说,想什么呢?是不是想你的宁海辰?”
“才没有,我管他去死,睡了。”沐阳说完用被子蒙住头,不再理她。自从上次跟她在饭馆看到宁海辰相亲之后,沐阳就整天闷闷不乐的,说她不喜欢宁海辰,骗鬼鬼都不信。自己就不同了,不只见过大哥相亲,甚至见过他骑车带着不同的女孩子逛街,认识两年,起码见他牵过四个女孩的手,以他的风评,怎能光是牵手这么简单?不过她不会嫉妒也不会吃醋,因为他们是朋友,她对他又不是男女之间的感情,哪像沐阳,口是心非。她自以为把妹妹的角色扮演得非常成功,成功到不知不觉间埋葬了一份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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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升大四那年,他考博士,她一直在考场外面陪他。考试结束,她第一时间迎上去,抓着他热切地问:“怎样?考得怎样?”
他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又沉又硬的大脑袋毫不客气地搁在她肩上,有气无力地道:“不知道,爱怎样就怎样吧,我现在就想睡觉。”
她笑着拧他的耳朵,“瞧你那点追求,好好好,先去吃饭,吃完了随便你睡个天昏地暗。”
他无力地挥手道:“不吃了,不吃了,回去睡觉。”
“不吃不行,不就是个博士生考试吗,瞧你累的,跟打了一场大仗似的。”
他赖皮地靠在她身后,让她拖着走,“我老了,精力和体力都跟不上了。”
“瞎说!”她向后撞了他一手肘,“三十而立,你正是精力旺盛、用心拼搏的时候,居然敢说老?”“不管不管,反正我现在要睡觉。”
“好吧好吧。”她无奈地推开他沉重的大脑袋,“你先回去睡觉,我去给你打饭。”
“好平平,真懂事,谢了!”他像敷衍小狈一样拍拍她的头,半眯着眼睛,摇摇晃晃地离开。
等她打了饭到他宿舍,他已经歪在床上睡着了,呼噜打得震天响,床上的书本纸张差不多能把他埋起来。她叹口气,放下饭盒,清理出大半张床铺,把他搭拉在床下的大腿扔到床上,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翻看昨天租的小说,看着看着,居然也睡着了。
电话铃声扰人清梦,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时搞不清这是哪里,视线落点是床中央一台颜色不太熟悉的电话机,然后一只大手模索着伸过来抓起听筒,困倦模糊的男声道:“喂?”她吞掉嘴边的笑声,他还闭着眼睛,那咬牙切齿的表情像要把对方碎尸万段。
话筒里隐约传来一个女声,他“嗯嗯”了两声,不耐烦地道:“明天吧,明天找你,今天太累了。”
听筒里的声音陡然尖锐,一长串高频高调之后,他火大地吼了一句,“随便你!”然后“啪”地挂断,翻了个身,继续睡。
半分钟不到,铃声又响了,他嘴里低声诅咒些什么,模索到电话线插口,一把拔掉,终于不响了。
她这时完全清醒了,瞪大眼睛震惊地看着他的臭脸。天!她现在才知道原来他的脾气这么坏,而且还会对女人发脾气,说实话,让她觉得有点——呃——没风度。
他用被子蒙住头,捂得严严实实,突然像感觉到不对,猛地坐起来,直勾勾地盯着椅子上目瞪口呆的她,半晌,问:“你怎么在这儿?”
“呃——”她怯怯地伸出食指指着饭盒,“我给你打饭过来,没别的事了,我,我,我走了。”她小心翼翼地挪向门口,他脸上抑郁的表情像随时会发火,她可不想跟刚才那个打电话的女人一样无缘无故地成为炮灰。
她的手已经握到门把了,突然听到他沉声叫:“平平。”
“啊?”她慌张地回应,“我走了,马上走了,你可以睡饱了再吃,我不吵你。”
“平平?”他提高声音,朝她勾勾手指。
她背靠着门,一个劲儿摇头。
“过来!”
她瞄着他紧抿的唇角和疲惫的神色,心不甘情不愿地蹭到床边。他向里挪了挪,拍拍身边的位置,她坐下,从眼皮底下偷瞄他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