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着想着,就一个人蹲在马路边上哭起来。我说过我讨厌冬天,从第一个冬天开始,我的眼泪就没有停过,为了父母,为了小月,为了白大侠,现在冬天还没有结束,又为了宁海辰。不同的是,父母吵架的时候我跌倒了自己又爬起来;小月死的时候我难过却还有力量安慰小叔叔;白大侠走的时候我把我的伤心讲给他听;可是现在,我的心好酸好痛好茫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做,甚至没有力气站起来,就这样在街边疲惫地挥洒自己的眼泪,赤果果地展现自己的伤心。这一切都是因为宁海辰,因为他在不知不觉间走得太近太近,让我想要防卫,想要竖起自己的刺也来不及了。
一件宽大的外套披在我肩上,一双有力的手臂把我抱起来放在自行车横梁上,我没挣扎,这是我熟悉的怀抱和气息。鞋掉了,他帮我捡起来穿好,一手搂着我的腰,一手把车把,一句话也不说,直接带着我到博士生公寓,牵着我上楼,开门,把我按在床上坐好,递给我一条毛巾。我手指绞着毛巾,眼泪还在源源不断地往下掉,空旷的屋子里只有我细微的啜泣声。
好久好久,他在我对面蹲下,一根手指抬起我的下巴,另一只手笨拙地帮我擦眼泪,不擦还好,越擦越多,我看到他的脸和脸上淡淡的若无其事的表情就更想哭。他的表情渐渐严肃,沉声威胁道:“别哭了,再哭我就要吻你了。”
我打了个嗝,憋住气,哀怨地盯着他,啜泣声没有了,眼泪却依然肆无忌惮,我不是存心想哭,是泪腺自己不听话。他默默地看我,眼里有温存,有怜惜,有疲惫,有无奈,还有一种深沉的我看不太懂也逃避去懂的东西。他蓦然抓住我双肩,温热的唇深深地吻住我,把我憋紧的呜咽融进他的呼吸,久久不肯放开。这个吻,比上一次多了些炽热缠绵的力量,也多了些心痛疲惫的无奈,但同样成功地治好了我的眼泪。我的脑海先是一片空白,然后涌上一片赤红,身上轻得像飘浮在云端,如果不是他托着我的脑后和脊背,我一定会跌下去。
“沐阳,”他嗓音沙哑,炽热的目光紧锁着我氤氲的眼神,“你想我怎么样,你说啊,我一定做到。”
我的大脑还处在停摆状态,凭着本能开口:“我不想你相亲。”
“好,还有呢?”
“不想你结婚。”
“好,还有呢?”
“也不想你揉别人的头发。”
“好,”他扯起一抹笑,“以后不会了。你说了这么多不想,那么你想我怎么样?”
“我想你——陪我一辈子。”
“好,”他的笑意更深了,“还有呢?”
“还有——”我苦苦思索,突然反应过来,抗议道:“为什么是我想你怎么样?为什么不是你想怎么样?”
“我想?”他的笑容掠过一丝苦涩,“小丫头,你肯给我机会想么?我什么也不敢想,只要你想就好。”
我困惑地皱紧眉头,“我不太明白。”
“傻丫头。”他轻啄了一下我的唇,“我等你想明白。”
“不行。”我揪紧他的衣襟,不让他起身,“不许话说一半,必须要说清楚。”
他重新与我对视,满脸郑重,“你真的想我说清楚?”
“我,我……”他的眼睛亮得令我害怕,让我忍不住又想竖起自己的刺。
他温和地一笑,揉乱了我的头发,“我想以后每天都能揉你的头发。”
“哦。”我莫名地松了口气,明知清晰与朦胧之间只隔了一层薄薄的纸,却拒绝去捅破它。
他突然顽皮地眨眨眼睛,道:“我还想以后可以常常吻你。”
“不行!”我急忙抗议,亲吻是只有情人才会做的事,当然亲白大侠那次例外。可要命的是我已经被他吻了,还吻了两次,不,三次;更要命的是,我发现我喜欢他的吻,会脸红心跳,会飘飘欲仙,甚至在他离开我的唇时有那么一点点失望。
哦!我蒙住脸申吟,我绝对不仅仅是很喜欢很喜欢他,我应该是爱上他了,可是我是要单身的啊。而且,情人是最不可靠的关系,我要他做我的亲人和朋友,那样才会长长久久。那么,我天真地想,或许我们可以做比亲人和朋友更近一点的朋友,他不是说单身是不结婚,不等于不谈恋爱么?我可以跟他谈恋爱,就不用跟别人分享他,然后我还可以单身,正好两全其美。但是,这样做好自私哦,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而且他妈催他结婚,要抱孙子,肯定不会答应。啊……我十指揪着头发,好烦,我为什么要爱上他呢?做单纯的朋友不是很好么?
“嘿,别虐待你的头发。”他扒开我的手指,仔细地梳理我柔软的发丝。“这么好的头发,你舍得我还舍不得,等再长长一些,就可以梳起来,戴上我送你的头饰了。”
“宁海辰。”我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嗯?”他将我的头按靠在他肩上,“想说什么就说啊。”
我想了想,摇摇头,还是不要说了,他一定不会答应。就做最好最好的朋友吧,反正他答应了我不相亲不结婚还会陪我一辈子。
“傻丫头,干吗摇头?不好意思说?”
本来就是不好意思么,如果他说不行,那我以后再没脸见他了。没脸?“糟了!”我猛地跳起来惊呼,“忘了去接洁儿,快快快,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他笑道:“已经来不及了,我追出来的时候就叫舅妈自己去接了,等你想起来,洁儿早就被人拐卖了。”
“哦,天哪!”我蒙住脸,“我以后没脸去表姐家了。”
没脸归没脸,去还是要去,我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接受他们的盘问和调侃,结果他们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谁也不提,害我白心虚了一场。我想八成是宁海辰编了什么理由替我搪塞,问他他又说他什么都没说,更奇怪的是,从那以后表姐再也不提让宁海辰相亲的事情。完了,他们不会是怀疑什么吧?虽然我跟宁海辰根本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么?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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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很快到了,在表姐的百般劝说兼威逼利诱之下我终于决定考研。在他们大学老师眼里,本科学历根本什么都不是,起码也要是个硕士才算有出息,事实上近两年就业形势的确不乐观,尤其是理工科的女孩子,不考研,似乎没有其他的出路。宿舍没有长明灯,人又多,准备考研的都纷纷出去租房子。宁海辰帮我在博士生公寓租了个房间,带室内卫生间,两张床,我跟晶晶一起住,陶江平那家伙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宁可到硕士生公寓找人家出租的空铺,也坚决不到博士生公寓来。九月底,晶晶的男朋友辞掉工作回来跟她一起考研,于是这个见色忘友的就抛下我搬去跟她男朋友一起住了。整个房间除了我就是书,连点人气都没有,一时间还真不习惯,因为要用功学习,表姐那里也不经常去了,反而是宁海辰,因为在同一栋楼里比较方便,每天都会来看我。
“小丫头,开门。”他定时在门外喊。
我顶着昏胀的大脑,光着脚板就去开门。他拎着满满两袋东西站在门外,把一包塞给我,道:“接一下。”
“哦。”我接过来往墙角一放,又爬回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