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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表姐打电话过来,说海夕他们已经走了,要我过去吃饭。门开的那一刻,我没有心理准备会看到宁海辰的脸,他还是那样暖暖地微笑着,温和的道:“嗨,你好。”
“哦,”我愣愣地应,“你好。”
外甥女洁儿在里面喊:“小姨快来,就等你开饭了。”
表姐也喊:“自己找拖鞋穿,去洗手,都是海夕闹的,你回来这么久都没在家里吃上顿热饭。”
宁海辰搔搔头,给我一个抱歉的眼神。
我忙道:“没关系,过年净吃好的了,现在肚子里的油水还没下去呢。大家都是亲戚嘛,不找你们当舅舅舅妈的还能找谁?”
表姐瞄了我一眼道:“我看你过个年反倒瘦了,脸色也不大好,你爸妈还没和好吗?”
我看一眼宁海辰的方向,没做声。
姐夫干咳一声道:“吃饭吧,吃饭吧,沐阳,多吃点,今天是姐夫下厨,保你吃了这顿想下顿,这学期一定把你养胖。”
饭桌上多了个人,我总觉得怪怪的,他们席间一直在谈论婚事,我也插不上嘴,早早吃完了跟洁儿一起看电视去了。饭后姐夫提议打牌,表姐和姐夫都是标准的牌迷,凡属麻将、扑克、围棋、电子游戏之类的娱乐,样样爱玩,样样上瘾。四个人正好凑一局。将洁儿赶去睡觉,我们就支起了牌局,宁海辰跟姐夫一家,我跟表姐一家。我是上大学之后才学会玩拖拉机的,既不精也没瘾,常常出错牌。气得表姐直抱怨:“傻子,那样出能对吗?你不是有主吗?怎么不毙了他?”一会儿又嚷嚷:“没大王你怎么不先调主啊?等着让人抠底啊!”连输了两局之后,表姐干脆道:“你弱智啊!”
一句话说得我委屈得不得了,小声道:“不就是玩么?输了赢了又怎么样?不用那么计较吧。”
“那不一样,”表姐一本正经地道:“这是名誉问题。”
我看着她那认真劲儿,忍不住想笑,又不敢笑。只好丢了牌道:“行了,今天晚了,我得回去了,不然进不去寝室了,大不了下次帮你赢回来。”
表姐气呼呼地道:“下次我才不跟你一家呢。”我还是忍不住笑了,表姐三十几岁的人了,玩起来还跟个孩子似的。
姐夫得意地笑道:“下次我跟沐阳一家,还是你教得不好。”
“你才教得不好。”眼看两个人又要吵起来了,我无奈地摇摇头,自顾自的起身穿外套。
宁海辰也站起来道:“我也要回去,一起走吧。”
“好啊。”一晚上的牌局,拉近了一些陌生的距离,起码,我感觉这人脾气很好,不像表姐和姐夫在牌桌上大呼小叫的,有时候打错了挨姐夫的骂,也不见他生气,依然乐呵呵的。
我们穿好鞋出门,宁海辰大声道:“你们慢慢吵,我们先走了。”
走下半截楼梯,表姐才开门喊道:“海辰,把我家表妹送到宿舍啊。”
“知道了。”
楼道里静悄悄的,身边多了个人,还是个不算熟悉的男人,不免有些尴尬,我用力跺脚,把楼道里的声控灯震亮。
他大概也有些不自在,随意起了个话头,问:“你多大了?”
“二十,过了年虚岁算二十一了吧。”
“这么小,才大二吧。”
“嗯。”
“早就听舅妈提起你,去年忙着考博,一直没机会见面。”
“考博?”
“对,我三月末硕士论文答辩,九月份就读博土了。”
“哇!”我惊叹,语气中难掩羡慕,“原来我刚才跟个未来博士打牌呢。不,确切地说,应该是跟一个硕士,一个未来博士,一个在读博士打牌。所以我打得不好也无可厚非是不是?”
“呵呵,”他笑,“牌打得好不好跟学历有关系么?”
“当然有。学历高就聪明,聪明就打得好。”
他又笑,点头道:“有点道理。”我也笑了。
他又道:“其实在学校里学历不算什么,随随便便一抓都是硕土博士。”
“哪有你说得这么简单?”
“就是这么简单,如果你想考,也很简单的。听说你成绩不错是么?有没有想过考研?”
我摇头,“还没想那么多。”
“是,你还小,明年再想也不迟。”
“那你为什么回来考研?工作不顺利?”
他顿了顿,我仿佛听到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良久才道:“形势所迫吧。”
“哦。”我想,那必定是十分恶劣的形势,人家都说考研要有很大的毅力,尤其是放下书本再捡起来的人。
很快就进了学校后门,我在岔路口停下道:“你从这边走吧,前面那栋就是我们宿舍楼了,我自己过去可以的。”
“还是送你过去吧,不然明天舅妈问我我没法交待。”
“你又不顺路,平常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不也回来了。”
“拐一下也不远,你知道舅妈的脾气……”他耸耸肩,“而且我答应了的就要做到。”
“那好,不要让我害你被表姐骂。”
到了楼门口,他朝我挥挥手,顺着篮球场地穿过去,长长的影子远离路灯没入黑暗。
“嗨!”室友陶江平突然从旁边冒出来,吓了我一跳。“那男的是谁啊?”
我抚着胸口道:“表姐夫的亲戚,这么晚了你穿这么少下来干什么?”
“回电话啊。你不知道,晶晶的热线已经热了两个小时了,害得我只能到楼下来打,正好看见你跟人家依依不舍地道别。”
“去。”我推她一下,“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依依不舍了?”
“好嘛好嘛,没有就没有,让人家幻想一下也不行。走了,进去了,冷得要命。”
依依不舍,我跟宁海辰,怎么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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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分真是很奇妙的东西,见不到的时候,一年多的时间都见不到,见到了之后仿佛随时随地都会见到。每个周末我到表姐家,几乎都会看到宁海辰,九月之前他没什么事情,就帮姐夫调试一个程序。
表姐在书房喊:“展鹏,去买点菜吧,一会儿该做饭了。”
“你去吧,我跟海辰这儿调程序呢。”
“我批作业呢。”
我放下书道:“我去好了。”
表姐道:“你哪儿知道买什么?还要顺便去接洁儿,让你姐夫去。”
“不就是173小学,我知道的,你告诉我都买什么,买多少。”
表姐看看一摞厚厚的作业簿,无奈地道:“好吧,我给你写下来。”
罢走出家属区就听见后面有人喊我,我回头,看见宁海辰骑着自行车追上来,道:“舅妈还是不放心,让我跟你一起去。”
“你们那个程序……”
“舅舅看着呢。”他拍拍后坐架,“上来,我带着你。”
“呃……”我迟疑了下,“咱们还是走着吧。”
“走着多慢,快上来,怎么,不相信我的驾驶技术?”
我笑了,心道:骑个自行车还要什么驾驶技术。于是点头道:“好。”轻轻一蹦就坐到了后架上。
他还在慢慢悠悠地骑着,突然问:“怎么还不上来?”
我笑道:“已经上来了。”
“啊?怎么轻得跟团棉花似的,我都没感觉,坐好了,走喽。”他脚下用力,车子在窄窄的马路上飞驰。
我抓紧坐架,看着他的脊背,四月份的北方还比较冷,他却只穿了一件紧身夹克,衣料贴在身上,勾勒出背部结实宽厚的轮廓。我脑中突然兴起一个念头:如果靠上去,一定会很温暖吧,就像小时候靠着父亲的背。以前我总是靠着父亲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父亲总爱用他粗大的手指梳理我的头发,一面笑着对母亲说:“你看咱家小阳的头发多好,可以去拍广告了。”而那个冬天过后,我将长发剪了,削成薄薄的蘑菇头,因为我再不肯让那双手梳理我的头发。在母亲倔强的眼神下,我看到一丝期盼,我知道母亲期望用我来牵制和维系这段脆弱的婚姻,如果我苦苦哀求,父亲或许会留下吧,然而我没有,我不明白勉强一段没有感情的婚姻还有什么意义。当父母问我想跟谁的时候,我说我谁也不跟,我已经过了十八岁,不再需要监护人。可能,我真的属于心硬冷血的人。也许就因为我那句“谁也不跟”令他们现在依然牵牵绊绊,没正式办手续。亲戚们都乐观地希望他们能够和好,而我却连这点希望都不敢想,因为我怕失望,好怕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