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她急忙拉开门,看到他滑倒在地,扯掉了梳理台上的架子,杂物掉了一地。
“小心点嘛,这么大的人了还跌跤。”她笑着去扶他,当看到他身上的血迹时,她笑不出来了。他滑倒的时候碰破了右臂和腰,梳理台上的杂物掉下来时在他身上划出几条伤口,数道伤口同时在流血,他的脸迅速苍白了。
“我的天!”她惊呼,抓过厕纸就要去按他的伤口。
“别,”他大喊,“别用那个,去找酒精棉和止血药。”
“哦。”她冲进客厅,翻出药箱,冲回浴室,血已经流了一地。她颤抖着帮他上药,小心地不让手指碰到伤口。一瓶止血药几乎被她用光,细微伤口处的血勉强止住了,更多的药粉被血流冲走。
他虚弱地靠着浴白边,冷静地道:“旭阳,去叫救护车,顺便给简医生打电话。”
“哦,好。”她手忙脚乱地冲回客厅,手指一直在颤,按了三次才按对,等到放下电话,她觉得双腿似乎都支撑不住身体了。她用力捏了一下手心,匆匆跑回萧嚣身边。他闭着眼睛,脸色惨白若纸。
“萧,”她轻轻地捧住他的脸,轻触他灰白的唇,沉声道:“跟我说话,不许昏过去,听到没有,你要跟我说话。”
他努力撑开眼皮,试着开玩笑,“听到了,你那么凶,我想听不到也不行啊。”但是血液带走了他太多的体力。救护力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
救护人员用最快速度给他止血,简医生赶到医院,立刻进行抽血化验。化验的程序很繁杂,要24个小时才能出结果,但是止血一小时之后他就开始发烧,体温迅速上升到40度,静脉注射消炎也不见效果,高烧维持39度不退。
奔远航、廖助理、靳朔都赶来了,旭阳静静地坐在萧嚣床边,指月复轻触他的脸颊,感觉他皮肤的高温。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觉是另一回事,长这么大,她从没像此刻真切地体会死亡的临近,就连她自己被冻到休克的那次也不曾。
两个小时之后,简医生决定注射氨基甙和青霉素抗生素。四个小时之后,简医生决定注射白蛋白和丙种球蛋白。五个小时之后,他开始退烧了,八个小时之后,他恢复了正常体温。靳朔、辜远航和廖助理都长长地呼了口气,简医生只是揩了揩额头的汗水,旭阳依然静静地坐着,静静地握着他的手,她必须借由碰触他来抚平刚才的恐惧。
二十四个小时之后,化验结果出来了,白细胞数量略低,其余一切正常,没有转化成败血症。旭阳抓着他的手紧紧靠在胸口,喃喃道:“谢谢天。”
二十八个小时之后,他醒了。先是眼皮动了动,然后申吟一声,缓缓张开。
旭阳被惊醒,凑近他的脸庞,很轻柔地问:“你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他微微摇头,目光逡巡了一周,没看到其他人。
她明白他的意思,忙道:“他们都来过了,一直到简医生说你没事才回去的。”
他的目光定在她疲惫苍白的脸上,沙哑地道:“对不起,吓着你了。”
“别说对不起。”她卷着他鬓边略长的黑发,“你看,我没哭,没尖叫也没昏倒,我一直坐在这里安静地陪你。”
“旭阳,”他垂下眼睑,“你看到了,这不是简单的血小板缺乏,是低蛋白血症,随时可能转化为败血症的低蛋白血症。”
“我知道。”她的唇刷过他长长的睫毛,“我跟简医生谈过,学了很多日常保护的知识,决不会让你再出现这种意外。”
“旭阳?”他的声音有一丝哽咽,“我可能随时会死。”
“我也可能随时会死。或许是车祸,或许是溺水,或许是坠机,或许仅仅是经过楼下有东西掉下来砸死我。”
“不会,”他激动地喊,“不许你诅咒自己。”
“好,不会。”她压着他的右臂,防止他扯动注射器,“你说不会就不会,我会健健康康,活得长长久久,才可以陪着你,照顾你,爱你。”
他反握她的手,低低地道:“你是天底下最傻的女人。”
“我知道,我已经说过了。”
“也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
“这句倒没说过,以后要常常说给我听。”
“旭阳?”他深情地唤她。
“嗯?”
“吻我一下。”
她笑着贴上他稍稍恢复血色的唇,他柔柔地吻她,含着她的唇瓣说:“我们结婚吧!”
尾声
十六年后
林旭阳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默默地待待着,连续二十二个小时不曾合眼,她丝毫不觉疲惫。过去的十六年之中,她也曾无数次守在急救室的门外,但是这次不同,成功了,她将彻底从惶恐的梦魇中解月兑出来,失败了,她将失去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亲人。
段启军按着她的肩道:“旭阳,休息一下吧,只有你保持体力,才能照顾他们。”
“不,我办不到,那里面躺着的是我的丈夫和儿子。”
佟天娇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放心吧,一个是全国最年轻的骨科专家,一个是全国最权威的血液病专家,手术一定会成功的。”
她扯动嘴角,给她一个感激的微笑,又继续盯着手术室上方的红灯。
灯灭了,门开了,简医生走出来。旭阳双腿居然软得站不起来,喉咙哑得居然了不出声音。
靳朔上前一步问:“简医生,怎么样?”
简医生摘掉口罩,释然地笑道:“成功了,他们是一对最坚强的父子。”
“呦嗬!”靳朔和启军将旭阳举了起来,启军的妻子钰琦喊道:“当心,别摔着。”
她已经四十三岁了,经不起这种激烈的运动,长时间紧张后的释放,令她的精神和体力都达到临界点,还未被放下,她已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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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阳模模糊糊地睡着,回忆和梦境交织成一片:
新婚当日,他抱起她放在床上,深深地望着她,“从今天开始,你属于我了,除非我死,否则你这辈子都别想甩掉我了。”
她揽着他的脖子,笑道:“你死了,我就带着你的遗产找个离我最近的男人嫁了。”
“休想,”他狠狠地吻她,“我才不会便宜任何一个男人。”
……结婚周年纪念,他送她一束黄玫瑰,惹得她大发雷霆,捶着他的胸口大吼:“你什么意思你?结婚刚一年,我还没到三十岁呢,你就嫌弃我了,就要分手了?”
他被吼得满头雾水,抓住她没怎么用力的拳头,连声问:“怎么了嘛!你不是喜欢黄玫瑰么?又不喜欢了?那我把它扔了,再去买别的。”“你到底知不知道黄玫瑰代表什么意思啊?”
他愣愣地问:“什么意思?花么,你喜欢就好了,管它什么意思!”
“你呀你,”她偎进他的怀里,“不知道是真糊涂还是给我装糊涂。”
他拥紧了她,宠溺地笑,“我知道,黄玫瑰的花语是分手,可是我从来不讲究这个,我就觉得你像朵黄玫瑰,淡然优雅之中不失娇媚,靠得近了,才发现原来浑身是刺。”
“你说什么?”她瞪眼睛。一会儿,腾腾怒气化为一江春水。
……又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她一路冲进他的办公室,直接冲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脖子兴奋地叫:“萧,我怀孕了。”
他先是一愣,然后猛地将她按到椅子里,指着她的鼻子大骂:“你糊涂了是不是?我不是说过了我们不要孩子,你怎么还敢给我怀孕?你忘了遗传的机率有多高?你忘了我生病的时候你有多紧张?替我一个人担惊受怕还不够,你一定要生一个来折磨你自己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