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李霁正色道:“我从未见阿绍这么紧张一个女人。从宴会到医院,他一直坚持陪着你,我们叫他先去安顿宴会那边,他就是不肯。直到天明之前,郑小姐打电话给他,他才离开。”
“喂!”曲姜推我,“说句话呀。”
“说什么?”我无精打采地,“我累了,想睡了,你们也回去休息吧。”
“鸵鸟。”曲姜咕哝。
“明晰,”李霁道:“其实阿绍他……”
“砰”地好大一声,病房门被撞开,“明晰,明晰,你怎么样?”丽丽像火车头一样冲进来。
曲姜赶紧抱稳她的冲势,以防她直接扑到我身上或者摔倒她自己,“她没事,倒是你,小心点,出了什么事,我和明晰都担待不起。”
“哎呀,”丽丽终于挣开她,坐到我身边,“天哪,明晰,你居然躺在医院的床上,你最怕医院的!”
“真的没事。”我握住她一只手,“你看我,还能坐着,还能说话,还能打电话给你,能有什么事?不过是胃病而已。”
“就是,”曲姜坐到她身边,“胃溃疡,休息两三天就可以出院了。以后注意养一养就行了。”
我接着道:“你要是不想要我在这儿多躺几天,就马上打电话给你老公,告诉他你平平安安的在这儿,否则他会把这家医院拆了。”
“知道了。”丽丽噘嘴,“人家好心来看你,好像我是个大麻烦似的。”
应景似的,她的手机正好响起:“喂?是啊,我在医院,不是不是,是明晰啦,她得胃病住院。没事啦,可以了,行了,好了。陪她一天,一下午,那三个小时,不能再少了,两个小时,就两个小时好不好?”
我抢过她的电话:“莫云帆,你现在就可以来把人带走,我乐得耳根清静。”丽丽捏我一把,“没事了,谢谢。这样吧,我让曲姜送她回去。”
“不要啦。”丽丽不依地摇我。
“拜托,”我告饶似的,“等我出院回家,你爱陪多久就陪多久,现在让我清静一会儿,你看不到我有多累吗?”
“好了啦。”丽丽心不甘情不愿的。
曲姜又扶我躺好:“那好吧,我们先回去,晚上再来看你。”
我扯起嘴角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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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关上,室内恢复了平静。窗子开了半扇,微风吹得窗帘轻轻飞扬。我闭起双眼,意识却分外清晰,仿佛又看见朦胧中那条白色的身影奔向我,那样迅速,那样毫不迟疑。我不敢相信,他对我是真心的吗?他真的那么在乎我?如果是真的,如果他真的把我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如果他……他……爱我,为什么他要留下那张空白支票,为什么他要与郑彬彬结婚?那么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风吹到我脸上,轻轻柔柔的,凉凉爽爽的,好舒服。
意识到什么,我猛然张开眼,撞进一双漆黑的眸子里。他显得很憔悴,礼服没有换,皱皱的,领结不知丢到哪里去了,新生的青髭爬满下巴,使那张原来很好看的脸像一幅被弄脏了的名画。
我不由皱起眉头。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他急切的抚上我的额头。
“没有。”我看着他的眼睛,“你现在的样子好难看。”
他愣了片刻,而后笑了,虽然无力而疲惫,但感觉笑得好真诚,好开心。
他在我身边坐下来,双手握住我双手,力度刚好握紧我,又不会弄痛。他将头依在我的肩膀,静静的靠着,我们谁都没说话。我能听见他均匀的呼吸,他能听到我平稳的心跳。如果可以,我宁愿就这样静静地靠着,不要去管以前的事和未来的事;不要去管他是否爱我、在乎我;不要去管思思、戚无艳、Linta和许许多多的女人在他心中究竟是什么。
好久好久,我以为他睡了,他却突然开口,声音低低哑哑地:“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他抬起头来,皱着眉头:“不要再让自己住进这种鬼地方。”
我笑道:“英雄所见略同。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你没把我送进来。”
他的脸色黯淡下来,缓缓道:“你知道是我送你进的医院?”
“我还知道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他放开了手,站起身,面向窗外:“那你知不知道,订婚宴因你而取消了?彬彬发了好大的脾气,刚才我送她上飞机回香港。”
“何必呢?你大可以放心地把我交给李霁和曲姜。”
“你不明白么?”他站在那里,回过头来,目光灼灼地望着我,“有时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这样放不下你。论容貌你不及彬彬,论气质你不及思思,论才干你不及无艳,论娇媚你不及Linta,论温柔体贴你不及苏菲。可是她们中任何一个,我都可以轻易放手,不会有一丝留恋,惟独你不行。你告诉我,为什么?”
我听着他的每一个“不及”,感觉像一根根尖刺插在心中,碰起来刺痛,不碰的时候又酸又麻又痒。
“为什么不说话?”
“我无话可说。”我闭上眼睛,想要睡了。这个男人,温柔的时候可以让你沉醉不醒,犀利的时候可以让你遍体鳞伤。也许睡着了,就不会感觉到痛,但我仍然感觉到那些细小的尖刺在心上插着,只是不曾滴血。那感觉,甚至比拿刀放血更让人难以忍受。
他又低沉地道:“我很小就失去母亲,在父亲的世界里,事业就是一切,女人只是点缀,他也从不跟我提及我母亲。所以我从来都不知道,男人和女人之间,怎么样才叫做‘爱’。我只知道,我不想放弃你,也不想离开你。”
“你究竟想说什么?”我偏转头,他又望向窗外,身子一动也不动。
“我想说,陪着我吧,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继续在一起。”
“那是什么意思?结婚?”
他震了下:“我以为你不要婚姻。”
“我可以不要,但前提是对方也不要。你忘了吗?我要公平。”
“除了婚姻,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他仍然没有看我。
“‘什么都’包括什么?忠诚、专一和爱?”
“可以的。”
“不要自己骗自己。你给不起的,起码你无法给我公平。”
“明晰,”他走到我身前,“公平对你真的那么重要?”
“是。”
“比我还重要?比爱还重要?”
“没有公平的爱,我不要。以前,我可以容忍你在拥有我的同时拥有其他女人,但是我不能容忍与你的妻子同时存在。而现在,既然你提到了爱,那么连别的女人我都无法容忍了。”
他的眼神是愤怒又悲哀的:“我怀疑,你究竟爱不爱我,或者说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我回答他:“你不能给我的,我绝不会给你。”
“我早知道,”他喃喃道:“你是冷血的。”
“现在放手,还来得及。”我劝他。
“你不要逼我。”
“是你在逼我。”
他双目充血,定定地看着我,霍然转身,拉开门大踏步地远去了,夕阳透过窗帘的缝隙射进来,蒸腾着空气中他的味道。我爬起来倚在窗旁,看着他跳进那辆银白色的法拉利跑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感觉比他冲过来抱我时速度还快。
也许我是冷血的,也许我只是自私的,不能完整地拥有,我宁愿放弃,但至少我还是感激他的,感激他有勇气在我面前承认爱我。虽然他说的是放不下我,但我想他想表达的,就是爱吧。
曲姜和李霁晚上来的时候,给我带了稀饭,我多么希望,这是在医院里吃的最后一顿饭,但是护士告诉我,这只是我的第一顿。至少要再住两天才可以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