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众男孩兴奋的鼓掌叫好,“神射手,你叫什么名字,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玩?”
“我……”雩娘腼腼地交握著双手,“我不是神射手,那是不小心投进去的。”
“即使是那样,你的臂力也大得惊人,从这儿到篮框至少有四十几公尺,你一只手就丢进去,太厉害了。”男孩们因她无心插柳的球技,对她更是崇拜极了。
“你是哪个学校的?叫什么名字?有没有兴趣和我们共组球队?”
“对不起,我对玩球没兴趣,我——我要走了。”雩娘仓皇地挥别众人,转向小鲍园的红砖道,直入花台。
“喂,别走,我们话还没说完呢!”男孩们的呼唤她充耳不闻,害几个大男生沮丧得猛跺脚。
雩娘走得太急,不小心转错了岔口,忙退回去时,发现那条好像也不是到书怀公寓的路。怎么会这样呢?
没辙了,到屋顶上去瞧个清楚吧!怎知抬头一望,天哪!足足三十几层楼高,换一楝好了,呃……这楝叫银行的也太高,过於耗损真气,这家卖汽车的虽然高度还算可以,但是外形太过平滑!两脚无处著力……哈!这间矮矮胖胖叫——呃,7-11的商店倒挺合适。
雩娘一运气,双足正要攀墙走壁,忽听得后方传来惨叫声。
“救命呀!抢劫啊!”一名妇女快喊破喉咙了。
她稍作踌躇,立即飞身前去查看。在银行左侧的一架怪机器前,二男一女扭成一团,其中一个男的手上还握著一把染血的刀。
“大胆狂徒,竟敢抢劫民妇,还不快快束手就擒。”雩娘一出口便官腔十足。
“管老子的闲事?你活得不耐烦啦!”歹徒看她弱不禁风的样子,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转头继续做坏事。
“执迷不悟,休怪我手下无情。”雩娘先使出一记“平沙落雁”,将两人踹出十馀尺,接著左右开弓,打得他们屁滚尿流,跪地求饶。“大男人家不务正业,与鸡呜狗盗何异?滚!”
那抢匪打死也不相信,一个毫不起眼的瘦皮猴,居然力大无穷,三两下就把他们扁得不成人形,当下抱著头,乘坐预先停放在提款机前的机车,慌忙逃逸。
“你撑得住吗?”雩娘扶起因惊吓过度,抱著刚领的现金蜷缩於角落,还拚命发抖的妇人时,接获报案的警察也适时赶到。
“我很好,只是受了点伤,请问你贵姓大名?”
“我……”事非之地不宜久留。“无名小卒一个,告辞了。”
“等等,”妇人奋力追了上去,“起码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改日我再登门道谢。”
“不用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她迫不及待地想走,妇人却硬抓著她不放。
“唉!你真的很难得、很不容易,既然不肯让我知道你是谁,那就请收下这个。”她抽出一叠钞票,连同一张名片递给她。
“这怎么成?”完了,警察发现她了。
“拿著,你不拿我会良心不安的。”
雩娘没时间和她推推拉拉,趁警员尚未走近,她已一溜烟地跃上超商的屋顶、漫画出租店的屋顶、麦当劳的屋顶,然后不见了!把那妇女吓得心脏险险停掉。
一阵黑白乱闯,她居然又找到熟路了,而且不晓得怎么回事,这路就直挺
挺的躺在书怀租来的公寓门口。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只费一点点功夫。
雩娘将妇人赠予她的钱塞到口袋里,为数不少,怕有一、两万之谱,她心下惶惶地有些过意不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是我辈中人该做的事呀!
但是她现在真的很缺钱,不如先收下,待他日若有机会再如数奉还好了。
按了几下门钤,楼上完全没动静,书怀也许出去了。呵!好饿,去吃碗面,顺便等她回来好了。
台中市的大雅路上相当热闹,她好奇地到处浏览,吃完彰化肉圆,又叫了一碗大卤面和蚵仔煎。唐默不要她了,她不必为谁节制,心里又难过得紧,因此吃得特别放肆。
回到书怀公寓楼下,照样没人出来应门,她只好继续乱逛。有个摊子吸引住她的视线,是一个算命摊,张悬著陈旧泛黄的布条,写著掌相、算命、测字等字样,横的一排则为“甲子仙翁”。哼?他才只有一甲子的功力,怎么跟她两百年的道行比?
雩娘见他冲著自己笑,也礼貌地点点头。这人菸抽太多了,手指都化为菸斗般焦黄。
“少年仔,你心事重重,何不坐下来让我为你指点一条明路。一百五十块,不准不要钱。”
一百五十元不算贵,横竖她很闲又没地方去,就姑且坐下来,陪他较量脑子里的真本事。
“测字?想问什么?”甲子仙翁问。
雩娘含蓄地笑了笑,一时之间她还真不知该问什么?
“婚姻吧!年轻人多半问婚姻,不然就是事业或考运。看你这样子可能刚交女朋友。俗语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不用害躁,在字卷中抽一张,有没有结果,立见分晓。”
零娘反正不抱任何希望,顺手抽出一卷黄色的纸,递予老先生。摊开一看,是个“望”字。她一见,一阵窃喜。应该不赖吧!
老仙翁的脸色却不太好看。瞧瞧纸头,复又盯了她一会儿,眉头皱得可以打成蝴蝶结。
嘿!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嘛!有啥大不了的?
“我说年轻人,”他语气沉重得有如口里含著一颗卤蛋。“虽然现在的社会很开化,男人穿耳洞、留长发也不稀奇,但是连另一半都要找跟人家不一样的,就太那个了。”
“什么意思?”他说了一长串,雩娘却是有听没有懂。
“意思很简单,你的那个是个男的喔!”
雩娘眼睛一亮,“果然高明,他如何?”
[破少年,还好意思高兴成那样,男人找男人成何体统?”叫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去接受同性恋间也有神圣的爱情,简直比登天还难。
雩娘素来将“体统”看得比命还重要,让他一说,便急著表明身分。“我是女的呀!我只是……故意弄得像个小男生……而已。”
“有影没影?”老先生前瞧后瞧左瞧右瞧,只觉得她确实比一般男人要漂亮很多,可这身材……
刻意勒平胸部的雩娘,正面与背面就差一张脸和一个,女人长这样,未免也太伤感情了一点。
“难怪。”老先生终於下了定论,“坏就坏在你的体态,那个男的被你克死了,所以你跟他根本没希望,除非——”
“等等,你说他死了是什么意思?”雩娘吓得跳了起来。
“简单嘛!”老先生用粉笔在一个小白板上写著字:“这是一亡,那是一个王,你男朋友想必是富商巨贾,或角头老大,总之满『大尾』的就是,可惜他英年早逝,没啥路用,除非投胎转世,等下辈子。”
雩娘不知是惊愕,抑或伤心,呆愣地喃喃道:“他是投了胎,转了世呀!”
老先生见顾客茫然失措,愁云惨雾,基於职业本能,马上加以游说:
“小姐,不如替你看看手相吧!我很灵的,台中市出了名的活神仙。让我看看婚姻线。”
她不实可否,伸出手来——“哟!你的生命线长得可以钓鱼了。”老先生把灯泡移向雩娘的手,反覆地看,反覆思忖。良久……
“真奇怪,”他眉头紧锁,“你没有婚姻线,小姐,你属什么?”
雩娘微怔了下,“属牛。”
“廿六?”横看竖看她都只像十七、八岁呀,“癸已年,一九七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