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小雩,是我大学同班同学。”书怀猛向她和唐默挤眉弄眼,要他们别扯她后腿,配合著点。
雩娘只好苦笑,她所识得的字,全拜小王爷费心教诲,『大学』长什么样子,她完全没概念。不过,面对郑依霖,她心底总有股似曾相识的感觉。
唐默则不动如山,一迳地抿嘴浅笑,和今早那个凶神恶煞似的律师,简直判若两人。
雩娘不敢直视他,郑依霖又充满敌音心,书怀的开场白兼介绍词更让她心虚地抬不起头。所以,只好吃罗!
挨饿了七万多个日子,她委实饿得凶,狠狠地K掉三大盘菲力牛排、八个餐包、四碟沙拉和三份甜点,才稍稍有了些饱意。
饿死鬼来投胎的吗?郑依霖露出一脸鄙夷,讽刺的说:“你应该到海霸王享用一九九吃到饱,保证大赚一票。”
雩娘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根本是鸭子听雷。她只知道有平西王、炎阳王,可没听过海霸王,是新封赐的吗?
“我同学胄口大不行吗?”书怀也没料到她那么会吃,一口气吃掉她一个星期的伙食费。
“行,只要别叫我买单,她爱吃掉整间餐厅都不关我的事。”全世界的有钱人,就属郑依霖最小气了。
“希罕,我同学家有的是钱。”书怀嘴里说归说,脚底却猛踢唐默,暗示他见死不救会倒大楣。
“钱?我没有。”雩娘据实以告,她初临“人间”,对於尔虞我诈的伎俩犹生疏得很。
“犯不著谦虚,你『家里』一大堆古董,随便卖掉一个都价值百万,还说没有?”唉!她那么老实干嘛,偶尔撒一次谎又不会被记过。
“哟!原来你家是做古董生意的。”郑依霖的态度马上作了一百八十度的改变。“卖字画还是古玩器物?”
“都有。”书怀活似雩娘的发言人,什么都抢著说。
郑依霖白她一眼,“你不讲话会死啊?”
“表哥,你未婚妻诅咒我。”搬出唐默看她还敢不敢目中无人。
唐默不理会她二人无谓的争执,只怔怔地盯著雩娘。“还要不要吃点什么?”
“不了,这……已经够了。”她臻首低垂,柔媚的五官全埋入胸前,仅馀一截瓷瓶似的白皙颈项,透露著纯白无瑕的秘密。
她太白了,彷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慧黠的翦水秋眸、冷凝的朱唇和挺翘的鼻梁,美得令人怦然心动。
唐默盯著她,心底升起一抹邪恶的念头。美丽的女人仅供狩猎之用,至於郑依霖……就再陪她耗一段时间吧!只要再一段时间……
※※※
晚风轻拂,残月如勾,默默绽出柔柔晕黄。
送走郑依霖再回到住处,已近子夜。这里是位於东海大学附近的美成社区,庭园内共七十户,每户均是独楝的别墅。唐默选焙了向南最底的一楝。
停妥车子,掏出钥匙准备打开房门时,他才赫然发现门边站了一个人。一名长发如鬼魅的女子。
只诧异了一下下,他就认出是她。
这女人寅夜前来,莫非是投怀送抱。
他阴惊地噙著危险的笑意,“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
“一路跟踪你来的。”雩娘道。
“跟踪我?”他没发现任何计程车或机车驶近呀!他的警觉性应该不至於这么差才对。“用什么?用跑的,还是用飞的?”他讥诮的脸上,充斥著非属善类的诡笑。
真是个奇特的男人!
雩娘望著他,想像他忽正忽邪、令人莫名心慌的神情,究竟是意味著什么?
“不瞒您说,我是用——”
雩娘话声未落,即被唐默以飞快的速度捂住嘴巴,推往门边,他自己则迅捷地跃过花台,一脚跺倒躲在树丛后、手持相机胡乱捕捉镜头的瘦矮男子。
“不要打了,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拿钱办事……”瘦矮男子抖著两手,把相机里的底片取出交给唐默。“对……对不起……”
“滚!”他厌烦地厉声斥喝。
“你不想知道……”
“不必。”唐默阴惊凌厉的黑瞳,吓得那男子夹著尾巴落荒而逃。
他肃寒的抿著双唇,伸手扯出所有底片,愤然投入门口的垃圾桶内。他很清楚谁会使出此等卑劣的手段,企图侵犯他的隐私。
他不加以追问,并非不在意,而是还没到掀开底牌的时候。在这之前,他必须咽下一切怒火,耐心周旋,直到……
“小王爷果然宝刀未老。”话一出口,雩娘就发现失言了。人家才三十郎当岁,正值青壮呢!怎么会老?老的是她!
“不要再叫我小王爷,我说过我不是什么小王爷。”唐默用疑惑的眼神瞟了她一下,随即悍冷地转身走入屋子里头。
雩娘乖顺地,如一名随从般地接踵跟了进去。
唐默猛然止步,旋身,虎视眺眺地瞅著她。雩娘一慌,忙朝后退了几步,与他四目相对。
“你究竟想干什么?”唐默冷硬的语气中,不带丝毫感情。经过方才那混帐东西一闹,他已经心情大坏,完全失去逐猎、游戏的兴致。
雩娘欠身,恭谨答道:“奴才……呃,我,没别的请求,但愿小呃,唐先生收留,让雩娘得以日日夜夜随侍左右。”
“嗯哼,”终於露出狐狸尾巴了吧!想找工作就直说嘛!什么小王爷?!幼稚!“抱歉,我这里不缺女佣,我也不想给自己惹麻烦。”他霍地拉开大门,摆出送客的姿态。
雷丐娘心中一苦,盈然跪下,“既然小王爷无意收留,雩娘苟活世间又有什么意义?”她由怀里抽出一柄短刃递给唐默,“就请小王爷赐奴婢一个痛快吧。”
“你要我杀你?!”唐默用指月复碰了一下刀尖,发现这看来不起眼的小刀居然锋利无比。
“是的。这尘世间已无雩娘留恋之处,恳请小王爷成全。”她从容冷静地伏在地上,等候唐默送她进鬼门关。
“你大概以为我不敢,所以故意试探我。好,这是你自找的,怪不得我。”
他咬著牙,神情凶狠,手起力落,抵住她雪白的颈背——雩娘一动也不动,非常专心的等死。
怎么会有这种人呢?
唐默奋力将刀子掷往茶几上,一坐进沙发里,怒目炯炯地瞪著她。
“你凭什么认定我就是那个该死的小王爷?”记得在事务所的时候,她曾经说过有办法证明他是清朝皇室遗族,这会儿,他倒想看看她要怎么证明。
“凭您腰臀间一抹状似豹形的胎记。”雩娘天真的以为,他虽经投胎转世,但容貌身量未变,那么其馀的“东西”应该也不会变吧?
唐默霎时由沙发上霍地跳起,“你曾经偷窥过我,到孤儿院查过我的资料?”
“不,没有,咱们今早才『重逢』,奴婢哪来的馀裕去调查您的背景。我之所以知道这些,乃是因为……因为往昔都是由奴婢伺候小王爷沐浴包衣,所以……”
唐默张大嘴巴,但觉说什么都不是。他将十指插入微乱的发际,仰天作无言的低啸。
“我知道这的确很难令人相信,可,它是千真万确的。很抱歉,突然闯入您的生活,如果您真的不愿意接受,不想要雩娘,那么就请您赐雩娘一刀,然后,就当这一切从没发生过。”
“说得容易。现在是中华民国,不是满清皇朝,即使随便杀一条蛇都有可能吃上官司,何况是杀人。”他自承是一头嗜血的兽,也从不间断地舌忝舐昔日多舛凄怆的伤痕,希冀快意恩仇。但,他的狠戾悍冷是有选择的。他不会对女人痛下毒手,尤其是一名柔顺灵秀、耿直痴忠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