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她是个忠心耿耿、古道热肠的老好人,活一大把年纪难得撤一次谎,孰知养了个不肖儿子,害她前程尽毁。
她对伊彦阳是既疼爱又敬畏,经他追问之下,双唇不自主地抖得好厉害。不能骗他,一旦让他查明真相,包准会大发雷霆,可,她又没勇气说实话,这种事过往从未曾发生过,不知他会做何处置?她老了,儿子只会赔钱败家,根本靠不住,她不能冒着被逐出伊府的危险,坦承无讳。
然而……这……
樊素不知哪根筋不对,竞对秦大娘寄子无限怜悯,蛇的本分是铲除异己,有仇必报;而近日她的所作所为却越来越没蛇性了。会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不良效果反应?
悄悄走到秦大娘身旁,纤纤柔往她干瘪的手掌紧紧一握,示意她什么都别说。
“是我偷的。”对他的故作宽宏大量颇不以为然,樊素还特地把“偷”字加重音。“你要责罚就责罚我吧。”她心想身体是子玲的又不是她的,就算挨几下板子,应该也是不痛不痒才对。
啊?!
惊诧的不止秦大娘,伊彦阳和周管事同样错愕不已。
“连同黄金一共三百多两哪!你在府里不愁吃穿。要那么大把银子做什么?”周管事问。
“银子还有嫌多的吗?周管事以为我被‘卖’判伊府来?图的是什么?”她说得合情合理,让人几乎就要相信她就是所谓的“内贼”。
“少爷?”周管事转脸向伊彦阳,征求他的意见。
“把她拖下去,重打五十藤条。”伊彦阳压根不相信是她偷的,但他要知道她是在替谁担当罪名。此时不容任何人打马虎眼,他非查个明明白白不可。
五十藤条足以将她吓得魂飞魄散,诚实招供了吧?
伊彦阳正好整以暇,等着她跪地求饶呢!
但她没有。樊素刻意将背脊挺直,下巴挺得高高的,嘴角兀自凝着一抹轻浅鄙夷的微笑。
此举令伊彦阳双眸炽烈熊熊,强自隐忍的怒火,已到了溃决的边缘。
她在挑衅他。
用愚昧无知的勇气,挑战他的权威。女人!
伊彦阳倒要看看她的身体是不是铜铁打造的?
周管事轻扯她的衣袖,好心地说。
“素姑娘,你可要想清楚——”
“拖下去!”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伊彦阳怒不可遏,决定用重罚挫挫她的戾气。
“少爷!”秦大娘呼出声,立即被樊素一语打断——
“大娘,素儿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和周大叔就不必费心替我求情了。”不必谁来拖她,她率先走向西厢的礼堂,等待大刑伺候。
是她自找的,伊彦阳冷眼冷面,胸中却怒火狂烧。
◇◇◇
“唉哟!疼死我了。”樊素由礼堂外一路吟哦呻叹到寝房里。
惭愧透了,亏她成仙在即,依然料事如“人”。好在周管事一再暗示那二名长工,将藤条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否则五十鞭打下来,她何止皮开肉绽?恐怕早已昏死过去了。
这副皮囊只是她临时暂住的特小号“客栈”而已,为什么会产生如此不合情理的疼痛感?是借宿的过程中出了错漏?还是她不小心犯天条而不自知?改天一定要找南极仙翁问个清楚。
“怡柔,快把她的衣服月兑掉。”秦大娘将预先准备好的冰水,拧了毛巾,轻轻为她擦拭。
“瘀青得好严重,大娘,你看要不要请高大夫过来一趟。”柔怡解下樊素身上的所有衣衫,让她舒服地伏卧在软垫上。见她雪白的肌肤,突起一条条血红青肿的伤痕,不禁悲从中来。
她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父亲处心积虑想将她嫁给有钱的公子哥儿当侍妾,怕得她连家都不敢回。
同是天涯沦落人,她对樊素的痛苦相当能体谅,也特别同情。
“先拿金创药擦擦看,如果无效,等晚点少爷出去以后,咱们再偷偷请高大夫过来诊治。”秦大娘提到伊彦阳时,自动降低了音量。
敝了,他又不会吃人,何必那么怕他?
“算了,让我死了最好,这样那老色鬼除了无耻之外,就可再加上一条酷刑杀奴的罪名。”她偏要把嗓音提高好几倍,方能消心头之恨。
“素姑娘!”怡柔真败给她了,打她入府以来,没见过比她更凶、更得理不饶人的女婢。这话若让她家少爷听见,她们将吃不完兜着走。
少爷?!
秦大娘和怡柔怔愣地站了起来,呆呆望着阴风似地飘进来的伊彦阳。
他接过秦大娘手中的金创药,示意她俩先行离去。
她二人深深意会,忙蹑足走出去,并善解人意地合紧门扉。
“怎么不说话?”樊素趴在床上,痛得抬不起头,所幸帮她抹药的人,力道轻巧,除微微刺痛外,也不是太难熬。“安啦!那老色鬼这会儿恐怕早醉死在怡红院,不会回来偷听咱们说话的;再说,就算听到又怎样?我实话实说而已,大不了再挨五十——呃,不是啦!罢了,咱们不要再说那个杀千刀的讨厌鬼。倒是你,大娘,你儿子是做什么买卖的?怎么会一连赔掉三百多两,依我推测,他不是赔,是赌,你应该……”她叨叨絮絮地讲了一大堆,未了犹不忘额外编派伊彦阳一、二条残无人道的恶行,以便收到拢络人心、打击仇人的目的。
伊彦阳粗大的手掌游移在她玲珑细致的胴体上,直窜脑门的狂潮,淹盖了他原有的怒火。
她数落得越兴高采烈,他的手掌便抚触得越放肆。突地!右掌滑向她腋下,攫攫她粉女敕的——
“啊!!”樊素惊骇得花容失色,猛然转过身躯,蓦地迎上他近在咫尺的脸庞……
天!他来多久了?
“你……”骇异之余,竟忘了她全身赤果,足以令伊彦阳一览无遗。“你不要过来!大娘!怡柔!”
外头静悄悄的,每个人的耳朵好像突然全堵住了,谁也没听见她的呼唤。
伊彦阳盯着她,眼里尽释放着危险的讯号。
他焦灼的神情,摆明了对她的冲动和饥渴。他……他的手指由宛然愤起的胸线,直滑至柔凝的小肮……
“不要,千万不可!”樊素近乎求饶地抓住他的手,“我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我知道。”他看似冷静如常,心绪则澎湃如涛,“银子不是你偷的。我错怪你了。”
“不,不止那件事——”急死人了!万一让他得逞,她这六百年的道行,岂不要功亏一篑?
“唔,还有阿贵,他的确不值得托付终身,我查出了他和彩绢……”他俯子,啃噬她的耳珠子。
樊素顿觉一阵酥麻!
“别这样!还有,还有,我……”天!谁来救她?
“我贪得无厌,我爱慕虚荣,我坏得一无是处,我……啊!我的背部好痛!”
“我会尽量温柔的。”她列举的各项缺点,就他而言,都是芝麻绿豆大的事。
他有的是钱,可以供她尽情挥霍,满足她所有的需求,只要她别要求他爱她。
他无法爱她,因为他的爱在五年前已成死灰。
但她是他买来的,他有权要她。
“再温柔也没用,”她拂开他的手,可另一只手马上又搭上来。“我不是——”她的声音突然消失在他野烈的吮吻里,仅剩一片吟哦般的迷离。
他蛮横式的吻她,甭提温柔了,连轻巧都谈不上。那样的急切,彷佛一场搏斗,企图将她吞进月复内似地孤注一掷。
“不要、不要、不要!’’樊素使出全身的力气,挣扎着逃月兑他的魔掌。
“乖乖给我,才不必忍受皮肉之苦。”他环臂紧搂着她,完全无于她背后直到腿部的鞭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