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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豹而眠 第14页

作者:黄容

但感情这码子事,根本就没道理可言。筱君从小就对子韶十分倾慕,活像个跟屁虫似的,他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待及笈后,虽不好意思再如影随形的黏着他,却仍旧时时注意他的动静,藉各种名目到晏家来,口里说是为了找水灵,实则是为了打听子韶的一举一动。

前些时候,子韶离家出走时,她哭得比水灵还伤心,直嚷着要去找他,若不是她娘及时拦阻,这会儿都不晓得沦落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总归是子韶没福气有这么好的女孩子喜欢他,他竟不懂得珍惜,成天沉迷在牌桌上,作他那一夜致富的发财梦,水灵想了就难过。

“忘了我哥哥吧!”她语重心长地劝她,“刚刚就当我开玩笑,其实他根本配不上你。”水灵并不愿意在外人面前损毁她哥哥的名声,然的确如此,纵使有心替他掩护、辩解,也是徒然白费力气。筱君是她的好友,她不能眼睁睁的看她越陷越深,更不希望她将来后悔。

“我……”筱君明亮的眼睛一下子变得黯然无光,不知如何启齿,“我总想……想他迟早有一天……会迷途知返,奋发向上。”

水灵解意地点点头,她何尝不渴望真有那么一天,但……她害怕,那一天永远都不会到来。

晏子韶是个赌性坚强的“破少年”,五岁就会邀集比他年纪小的孩童,以诈赌的方式骗取他们手里、口袋里的糕饼和零用钱;到十岁左右,功力更见增强,大至牛、马,小至鸡、鸭、布匹……什么都能做筹码,不忌时间、地点,一、二个人就能席地而坐,玩到昏天暗地。除非他通杀来个满载而归,否则就是输得两袋空空,他才肯心甘情愿的回家。

水灵对他早就不抱任何希望了。

筱君却还想赌一睹,她不信自己的眼光有那么差,就好象晏子韶不相信他的手气有那么背一样,两人一个赌命、一个赌钱,不知结局将会如何?

“不谈他了。”筱君笑了笑,把盈眶的泪水硬给逼回去。“水灵,”她拉着她坐往床沿,谨慎而肃穆地盯着她。“昨晚亥时左右,我来找过你。”

水灵身形一晃,脸颊蓦地潮红得宛似秋天的夕阳。

“那你……”她心虚地举起袖摆遮住半边脸,“你怎么不进来?”

“还装?!”筱君火大的把她的手拉下来。“他在我怎么进来?”她着迷地望着水灵娇羞却依然优雅的举止。唉!老天爷太不长眼睛了,如此美奂绝伦的女子,怎会孤孑栖身在这种破房子里呢?

瞧她那粉扑扑的双颊,风姿绰约的身影,举手投足间所散发出的万种风情,难怪那个“传闻”是她表哥的乌长云,会像麦芽糖似的紧缠着她不放。

“有什么关系呢?他……他很快就走了,我们只是……”水灵不是个会说谎的人,此刻急于掩饰,更是支支吾吾越描越黑。

筱君眼底冒着火花,脸上则摆出和悦的笑颜,悄声道:“别怕,普天之下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知道他怀袖中藏着你的玉簪子。”

“你!”水灵羞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你还瞧见什么?”登时,昨夜和乌长云的缱绻缠绵,一古脑地全爬上心头。

筱君的眼睛随着水灵益发娇红的粉脸逐渐瞠大,她想,她一定错过了最“精彩”的那一段。

“水灵,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我……我也不知道?”一双明眸漾着满溢的柔情。白痴都看得出来,她非但泥足深陷,根本是一头栽进去,再也挣扎不出来了。“不过,我已经和他……我把终身许给他了。”

“什么?”筱君怔住了。虽说赵叔跟地拍胸脯保证,水灵百分之一百二十“美人难过英雄关”,但……这么快就……也太不可思议了。

“筱君,你别震惊成这样,”水灵眼睑低垂,赧然而笑,“我知道你一时之间很难接受,但是有些事情实在是身不由己。”

就像她对晏子韶一样,筱君了解她的心情。

不过,她对晏子韶是执迷不悟,而水灵是……

都怪她太爱吃了,临时跑去买糖葫芦当消夜,否则也不会听得一头雾水。

“好吧,我原谅你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下,胡里胡涂的把自己许给了他。”她的口气俨然以大嫂自居。“但是你给了他玉簪子当信物,他又给了你什么?”

“没……”对喔,她怎么忘了跟他要,“没有啊!”

“没有?”完了!她一定是先失身后失财。筱君以为水灵虽然生活寒伧、家贫如洗,需要天天到市集拋头露面做生意,骨子里终究是懂得矜持且知书达礼的闺秀,不至于一时意乱情迷,连悖礼教,没想到她竟然逃不过乌长云的魔掌!

“是啊!”水灵轻柔的又是一个点头。她向来安贫知足,不慕虚荣,乌长云有没有给她信物,以及那信物值不值钱,她认为不是顶重要的。“那又如何?”

“如何!你惨透了!”筱君慌得脸色发青,“瞧你灵灵巧巧的人,怎么会如此胡涂?你想想,他是个外地来的旅客,随便报个名字给你,就……唉!总之,咱们对他一无所知。万一他将来翻脸不认人怎么办?”

“那就算了,反正那只玉簪也不是很值钱,而且我也……也不希罕他!”她口是心非的说。

说真格的,乌长云出众的仪表的确很吸引她,但是他为人轻薄、言语轻佻,老是喜欢戏弄她,缺点比比皆是,可……水灵惊讶的发现,她并不讨厌乌长云,甚至慢慢的喜欢上他了。和他分离不过数个时辰,她居然已经十分思念他了。

“当我今天才认识你的吗?”筱君跟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姊妹淘,对她的了解甚至远超过水灵自己。过往不是没有人登门来提过亲,金银珠宝堆满桌,软硬兼施追着她四处跑,都未能打动她了;而今碰上这个乌长云,前后仅仅三、四天,她就把一只贴身玉簪送给他,还敢死鸭子嘴硬说她不希罕,叫筱君怎么肯相信。“跟我坦白讲,他有没有欺负你?”

欺负的范围很大,定义可广可狭,叫她怎么说呢?

“好,我不勉强你。”瞧她欲语还羞的模样,被君已然猜到了八、九成。“告诉我,他住哪家客栈或酒楼,待会儿天色再亮些时,我就去找他,替你要个信物回来,以免赔了夫人又折兵。”

水灵又是一脸茫然,这……

看她怔愣地瞪着大眼睛,筱君一颗心条地提上喉间,“你不会连他住哪都不希罕知道吧?”

“我……”水灵真恨不能敲敲自己的脑袋。昨晚跟他东扯西扯一堆,怎么将最重要的全搁在一旁?

“胡涂!”筱君转身便要夺门而出。

“你要去哪里?”

“找乌长云啰!”筱君答得理所当然。唉!水灵要是有她一半精明就好了。“要他无论如何得给你一个交代。”

“不,来不及了。”水灵抢在门口,一脸忧戚地望着她。

那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来不及了?筱君不敢问,怕问出来的答案是她所不能承受的。

“你别想歪了。”水灵嗔怪地拍打她的手臂,“我跟他……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们只是……只是……而已嘛。”

哎哟!急死人了。筱君聚精会神的聆听,却只得到“而已”二字。

“我所谓的来不及,是因为我天一亮就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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