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人呢?为何才一晃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喂!”张德宝烦躁地叫嚣着,“你看清楚没,打算怎么还你哥这笔债?”
水灵望向她哥哥,看他对自己这种堕落的行为跟结果做何表示。
晏子韶根本不敢看她,一颗头低得快触到地了,半句话也不敢说。
唉!有兄如此夫复何言?她咬紧牙根,悲怆地点点头,“我答应你。”
“很好。”张德宝的脸色马上做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早早答应了,不就可以免去这种血腥的场面。”姜还是老的辣。他就不信凭他会斗不过这个小妮子。“今晚戌时,我会派人过去接你。”
随着他们的离去,众人也跟着散去,谁也没兴趣留下来询问她究竟答应张德宝什么?大伙的目的是看戏,既没了戏可看,当然就走人啰!
留下他们兄妹俩幽怨地对望着。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水灵问。
晏子韶一骨碌爬了起来,用力拍打身上的灰尘。看样子,他的伤势没有她想象的那么严重。
“我不会让你平白受苦的,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他说得慷慨激昂,宛如要出征似的。“你等我,再过三、五载,我一定到汝临县接你回来,过舒舒服服的太平日子。”
“你也知道那件事?”水灵怀疑他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他的眼神闪烁不定:始终不敢正视她。每次做错事的时候,他都是这种表情。
“张德宝有跟我提过。”他双手交握,不停的搓捏着。
“你明知他要逼我去骗人,还拼命的去赌?”她把他的手臂扯过来,强迫他对着自己。“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也很希望我去做?是不是?”
“小妹,”他禁不起追问,全身晃来晃去,藉以掩饰他内心的不安。“自从爹娘过世以后,咱们——”
“不要跟我扯那么多废话,只要回答我是或不是。”
她要确定他仍然爱护她、关心她,这样她的牺牲才有价值。
“灵儿!”晏子韶恳求地说:“哥哥是不得已的。”
“够了,什么都不必讲了。”她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有一点迹象便全明白了。
连她的亲哥哥都帮着外人,想利用她去谋图别人的财产,她还能说什么?
见她沉默不语,晏子韶唯恐她临时反悔,忙道:“如果你不肯去,哥哥这条命就保不住了。横竖也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事,那个叫巧巧的姑娘,孤家寡人一个,根本用不着那么多钱,咱们就算是跟她暂借的,只是先不讲明,等将来赚了钱再还她嘛。”他说得口沫横飞,毫无愧色。
水灵的胃却一阵翻搅,恶心得想吐出来。
“怎么赚?你除了会赌还能干什么?”并非水灵蓄意瞧不起他,实在是他太不长进、太堕落了。
“这也难说呀,说不定我手气好,一个晚上就把本翻回来还有剩。”
“十赌九输哪!”水灵连劝他的力气都没有了。“凭你那烂技术,甭说一个晚上,即便给你一天也翻不了本。”
“你摆明是瞧不起我!”
他还有脸动怒呢!
“我这是点醒你。”三十出头的人,好坏都分不清楚。“不要以为张德宝这条诡计一定会成功,万一砸了锅,看到时候你拿什么去还他。”她只能让他利用一次,绝不可能还有下回。
“好啦、好啦!”他沉不住气,几句话就浮躁不安,端起脾气来。“总之你要认真些、努力些,哥哥的前途就全寄望在你身上了。”
晏子韶拍拍,便朝张家口走去。
“你上哪儿?”水灵追喊道。
“到处走走,说不准到‘合江馆’喝两杯。”他头也不回地丢下话。
什么节骨眼了,亏他还有心情喝酒。
水灵原本想问他晚上回不回家吃饭,好准备几道他爱吃的菜肴,但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不用问了,他不会回去的,他压根不眷恋那个家,甚至她。
望着他的背影一跛一跛的消失在巷弄底,水灵鼻子一酸,淌下两行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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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灵的这个叫“家”的地方,原即空空如也。除了床榻和桌椅,便只剩一、两件炊具,以及简单的换洗衣物。因此没什么好整理的。
草草用过晚膳,她百无聊赖地歪在床边,想着那只黑豹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来。
也许她应该去跟筱君和她娘告别,还有赵大叔他们,但是这种情形叫她如何启齿?到底不是件光彩的事,不如就这样悄悄的走,省得徒增困窘。
然而,就这么闷声不响的离去,似乎也不妥当,他们毕竟待她极好,万一明儿个发现她平空消失了,说不准念成一团;别人她不确定,但筱君百分之百会慌张得一如热锅上的蚂蚁。她那急惊风的个性,搞不好会跑到衙门去,请求县老爷协助寻找自己呢。
也罢,好歹说一声:至少比较不那么不近情理。
她梳理一下长发,走到门边,赫然惊见乌长云直挺挺的伫立在门外。
“是你?”一见到他,水灵立即敛起俏脸,拉上木门,只留下一小条缝。“你到这儿来干嘛?”才问完,晌午他欺凌于她在先又乱没义气的临阵一走了之在后的可恶行为,便如潮水般涌上她的脑海。“好,你别说。”她及时制止,以免他又掰了一大堆有的没的。
“姑娘,我半个字都没提呢,你就要我闭嘴。”乌长云委屈地凑近门缝,露出一抹迷人的笑容。
水灵恨不能用木门把他的脸夹成肉饼,又觉不忍心,是因为他足以颠倒众女的笑容?不,这种笑根本是皮笑肉不笑,怎能迷倒她呢?她不断的安抚着那颗蠢蠢暗动的心,三魂七魄却不由自主地朝他奔去。
仔细瞧来,乌长云果真面如玉冠,仪表堂堂,谈笑闲自然流露出一股雍容自信、洒月兑不羁的风采,的确令人不倾心都难。
较之那些前来提亲的富家子弟,开口闭口全都充满铜臭,言语无味,举止粗鄙,真有如天壤之别。但他身分不明,来历可疑,还是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你什么都不用提,横竖我不想听你说话。”她无情的关上木门,呃……怎么推了半天仍旧掩不上,是不是坏了?
水灵沿门缝往下一看……,原来是他用脚板顶住了。
“麻烦你高抬贵脚行不行?我要睡觉了。”
“行。”他把脚挪开,换举起手来挡,“等我把话说完就放你出去。”
敝了,人家明明说要睡觉,他怎会知道她要出去?
“你不出去,开门做什么?”
嘿!他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水灵条然觉得他不仅可恶,而且可怕。
“出去,滚得远远的,别来打扰我,你那二两四银钱我保证很快就会还你。”此时子时将近,四处无人,最不应该做的事,就是跟个陌生男子纠缠不清,万一……万一他动了邪念,她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姑娘!”他用力挤进半个身子。
“别进来,否则我要叫啰!”
“叫?”乌长云揪着浓眉,故作不明其意,“叫我吗?既要赶我走,又要把我叫回来,你这人真矛盾。”
“你要我怎么说才懂?……”水灵为然仰首,正欲开骂,惊见他居然握着她搭在门板上的纤纤玉手,朝她拚命眨眼睛。
“念在姑娘百般不舍的份上,乌某人留下来便是。”说着,连另外半边身子也一并挤进屋来,右手仍不肯放松,拉着水灵大剌剌的往床上一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