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不包了,待会儿放锅里炒一炒,当糯米饭吃,照样填饱肚子。
水灵绕到屋后,自水井里打了一盆水,将手脚洗涤干净,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今晚夜色真美,远方穹苍悬着一弯残月,柔和的晕光透过林梢洒了满地银光,和风掠过,那银光仿佛跃动的仙子,翩翩起舞。
水灵星眸半张,眷恋着美景,迟迟不肯入眠。
此时屋外传来窸窸簌簌的脚步声,她心中一凛,忙翻身下床,闪到门后。
自从她哥哥离家出走以后,就有些登徒子常利用半夜三更、四下无人时,偷偷跑来骚扰她,吓得她花容失色,几天几夜睡不好。
“水灵姑娘……”
来人的语气相当和缓,她以前没听过这声音,会是谁呢?
“水灵姑娘,劳烦你开一下门好吗?”
水灵在门后犹豫了一下下,才缓缓拉开木门。“各位是……”
门外站了五个人,为首的是一名富富泰泰、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身后的四名大汉,则穿着清一色的短衫布衣,应该是他的随从吧。
“很抱歉,深夜还来打扰你。”他口里虽是歉意满满,但脸上则难掩倔傲地扬着下巴。“我姓张,叫张德宝,是阳舞县人,有件事想来请你帮个忙。”
水灵确信在她晏家少得可怜的亲族中,并没有姓张的这号人物。
“你大概找错人了吧?”她料理自己的三餐都很不容易了,哪还有余力去帮什么人的忙,何况还是个有钱人?“我是叫水灵没错,但我并不认识你。”
“不会错的,你正是我们要找的人。”张德宝自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她,“你看了这张借据,应该就会明白。”
“借据?”水灵心中立刻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她很清楚自己没跟这些人借过钱,唯一的可能就是——她那个不学无术、专门闯祸的哥哥。
借据上写着:晏子韶欠张德宝五百两银子的赌债。日期是半个月前。
没出息的东西!水灵气得暗咒一声。
“既然是他欠你们的钱,你们就该找他去,为什么跑到襄城来找我?”
这人看起来还人模人样的,居然是开赌场,做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营生。
“我们找遍了整个舞阳城,都找不到他的人,不得已才跑来这儿找你。”
其实他们注意水灵已经很久了,早在三个月前,他们从北山经过时,曾经在水灵的豆腐脑担子前见过她,当时张德宝旋即派人打听她的身世背景,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知道她还有一个不上进、嗜赌如命的哥哥。
张德宝于是差人用计诱拐晏子韶到他开设的赌坊滥赌,继而骗他签下大笔借据,他好拿来胁迫水灵。
“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水灵极不高兴的说:“我只听说父债子还,却没听过还有‘兄债妹还’的道理。”她真的没钱,别说五百两白银,就是五两她也拿不出来,这些人应该很清楚才对。
张德宝冷冷的笑了笑,“说的也是,你有什么本事还得起这么大一笔钱?”
“那你还来干嘛?”明摆着让她没脸嘛!水灵不悦地将门掩上。
张德宝却一手挡住,“只要你肯答应帮咱们一个小忙,我就可以将这五百两赌债一笔勾销。”
什么“小忙”能值五百两?水灵犹豫着,不知如何是好。
“很划算对吧?”张德宝皮笑肉不笑的睨她,“这个忙其实是轻而易举,但……没有你就办不成了。”
水灵被他说得一脸茫然。她手无缚鸡之力,针织、刺绣也不大灵光,琴棋书画就更别提了,像她这样一名美美的女子,恐怕只能——
天!她倏地大吃一惊,他们……他们不会是要把她卖到青楼妓院去吧?
“休想!”她倒抽一口凉气,凶凶的瞪着他们,“虽然我父母早逝,家里又穷,但我终究是好人家的女儿,你们怎么可以要我到风月场所去——”说着说着,鼻头一酸,泪珠儿宛似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滑向两颊。
“你误会了,我张德宝岂是通良为娼之人。”他有些激动,不知道自已为什么要这么急于辩白。也许是她太美了,美得连哭都叫人怦然心动。“我们是来请你假扮一个人,一个叫巧巧的女孩。”
“巧巧是谁?”水灵拎起衣袖拭去泪水,情绪和缓许多。只要不是通她去卖笑,一切都好商量。
“是一个孤儿,她……”张德宝顿了顿,才道:“她有一个姨婆住在汝临县,今年七十好几了,拥有万贯的家财,可惜膝下无子。她死后,所有的财产将会落入这个叫巧巧的女孩手中,”他邪恶地垂下嘴角,“至少她的遗嘱是这么写的。我要你去接近那个女孩,跟她做好朋友,等到那老太婆死了以后,你再偷龙转凤,取代巧巧去继承那笔庞大的遗产。”
“这怎么可以?”水灵穷归穷,却是很有骨气的。她宁愿安分守己的做做小生意,也不要去图谋人家的财产。“那笔钱又不是我的,我凭什么——”
“愿不愿意随你,”他粗鲁的打断她的话,“我的意思只是要你继承到遗产以后,拿出五百两替你哥哥还债,至于剩下的……全权由你处理,你若是不要也可以还给巧巧,我不会阻止你的。”他眼光一闪,透出狡诈的神色。
水灵是个单纯的小女子,根本没想到他背后可能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但是……那银子毕竟不是我的,我真那么做,就太对不起巧巧姑娘了。”
“放心,她不会介意的。老太婆留下的财产起码上万两,她一个女孩子家,就是三辈子也花不完,怎会跟你计较那五百两呢?”
说的也是。“那等她继承到遗产之后,我再去向她借好了。”这样至少比较光明正大些。
张德宝的耐性快被他的天真无邪磨光了。
“人家又不认识你,干嘛非要把钱借给你。”他放下狠话,“你去是不去?不去我就找你哥哥,一刀剁了他,叫他以命抵债。”
好可恶!水灵气炸了。“你敢动用私刑,我就到官府告你。”
“告啊!把我惹火了,我连你一起剁。”他眼露凶光,看起来好可怖。“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希望你罩子放亮点,得罪我——你是会倒大楣的!”说完便大摇大摆的径自离去。
留下水灵悲悲惨惨的倚在门边拭泪。
从小到大,她倒的楣还不够多吗?为什么到现在老天爷还是不肯放过她?
全身像虚月兑了似的,她呆立良久后才将房门关上,闩紧。桌上的烛火烧得只剩寸许长,明灭幽暗中,她拉过一张木板凳作势欲坐下……旋踵都大叫一声,“啊!”整个人跳上桌子,往床边张望。
不知什么时候,她屋里闯进了一只又黑又大的……看仔细点,那应该是一只猫,还是……不对,猫没那么大只,再凑近点看……赫?﹗是豹哇,无缘无故地,这只黑豹为什么窜到她家里来?而且浑身上下沾满鲜血。
它不会是要来吃我吧?刚刚才送走一批恶狼,现在又跑来这只猛兽,今天她是犯了什么冲?
水灵蹲在桌上考虑了很久,决定对它晓以大义。
“我说黑豹老大,我晏水灵与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实在不该三更半夜跑来吓我,而且还赖着不走。王法明文规定,不得私闯民宅,否则是要判刑的;我念你是初犯,就先饶你这一次,你……”奇怪,它怎么丝毫不为所动?还摆出可怜兮兮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