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佳的动作停了一下,随即笑着摇摇头又继续哈。"我哪有什么事!整天在家画画太无聊的后遗症啦!"
"是这样吗?"妈妈的脸上只有微笑关心的表情。"庆云走了以后,一个人撑这个家也真是难为你了,有什么事情别放在心上,要说出来让妈妈听听,也许妈妈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史佳呆住,心头一凉。"妈,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别这么紧张,妈不是要挑你毛病什么的。你一直都是最乖的、妈妈最疼爱的媳妇。"徐老太太温煦的表情没变。"只是庆云过去得早,妈妈一直都没问过你,是不是有帮自己做过什么打算?"
"……不用做什么打算呀。"史佳涩涩地笑着。"我们现在一家人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这样不是很好了吗?"
"好的人生也不是只有这一种啊。"徐老太太拍拍媳妇有点紧绷的脸。"庆云没能和你终老是他没那个福分,不代表你就得守着他留下的一切过一辈子。"
"妈,我从来没有那种为他守着什么的想法……"史佳急急解释着。
"妈知道你一心要让我、让小秉都不要因为少了儿子、少了爸爸而改变原有的生活。这么努力工作却怎么样也不肯让我也找点事儿赚钱,只想要我过原来无忧无虑的老太婆生活,这些妈妈都很感动。"
史佳专注地看着婆婆。
"可是妈妈并没有打算一辈子和你们一起生活下去的。"徐老太太按下惊讶得想发声的媳妇。"并不是你做错了什么,其实庆云在的时候我就有这个想法了。"
"为什么?"
"妈妈的世界里不是只有你们这些孩子,我也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朋友要忙,当然也有自己的计划啦!"徐老太太笑得顽皮,看起来年轻至少二十岁。"我才不想一辈子操烦你们这些娃儿们,烦完儿子烦孙子,烦完孙子烦曾孙……烦死了!"
"那你的计划是什么?"史佳踉着笑了。
"我们几个老朋友早说好了,以后也要住在附近当邻居,一起去运动、当义工,放假再一起出去玩。"妈妈说得像小女生在谈未来。"钱的事更容易打发,缴了一辈子你不准我动的那笔保险,就等我这时候拿来好好享用。"
"妈,我真羡慕你!"史佳开起玩笑来。
"光顾着老妈我,你就不管你身边早有让人羡慕的事啦?"老妈妈反亏回去。
"妈——"史佳红了脸。"你……真的听到了什么吗?"
"那个俊俏的小子,真是挺有心的。"徐老太太讲得像自己儿子一般得意。"眼光也不错,知道要看上我们史佳。"
"妈!"史佳摇她,老妈实在太会吊人胃口了。
"唉,也没什么啦!"徐老太太笑着抓开她的手。"只是有时候比你早一点起床,出门晃晃,就会踉门口的丁先生打个招呼。"
史佳满脸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老妈大概什么都知道了吧?
"妈妈不敢说自己见多识广,看人也只是凭几个印象。"徐老太太抓起媳妇的手。"这种锦衣玉食的人,可以为你这样风雨无阻,你或许可以考虑试着再接近他一点。"
"我婆婆竟然在帮我相对象……"史佳呆呆地喃喃自语,觉得相当不可思议。
"婆婆想要过清闲的好日子,所以也想要好媳妇有个归宿呀。"
史佳却仍是犹豫。"妈,你真的觉得他不错?"
"是不是真的不错就得由你亲自去看、去体会了。"徐老太太拍拍她握着的手。"我没什么资格要求,只希望他能对你好、对小秉好,这样就够了。"
史佳和慈祥的妈妈对看着,很久很久。
"妈……我们不要想这么多了。像现在这样,继续下去就好,好不好?"她又突然冒出完全相反的话:"我不要和你分开,我舍不得你。"像小孩子一样揉揉眼睛。
"唉……你这个拗孩子。"徐老太太叹气。"你的眼前就有幸福等着你去追求却不要。这么不知好歹,以后你会后悔的,到时候可别来怨叹我这个老妈妈!"虽然她也红了眼睛,却还是说了重话。
史佳垂着眉、扁着嘴,过了好一会儿。
"要是他真的像妈妈你说的那么好,那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以后,我是说如果我跟他有什么结果……以后,我跟小秉可以常常来看你,你不可以嫌我们烦哦。"她孩子气地撒娇着。
"好啦!好啦!我就知道我连养老也会不得安宁。"徐老太太笑着,假装勉强。
趁史佳去付钱的时候,她偷偷拭去眼角的泪。
你以为老妈妈真的舍得呀?傻孩子。
去牵摩托车的路上,史佳忽然想起一件事。
"妈,要是丁鸿钧那个人很烂怎么办?"
"那就不要他啦!回来妈妈这里,咱们一家子还不是能过得很好。"
"你说的哦,不嫌我们烦啦?"
"……傻瓜!"
徐老太大打了史佳一下。真的打哦!重重的那种。
***
开完例行月会,走出会议室,丁鸿钧的脸臭得像刚糊了大便。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当个独裁者,把下面的人说的话全当成狗屁,只以他的想法为依归。听起来是多么美妙!
偏偏他领导的集团叫做"股份有限公司",不管数目多少,只要是手上有他鸿远股票的人,都在看他怎么帮他们赚钱。
在商言商,赔钱生意不是一个商人该做的事,他清楚得很。
捷运淡水线那块地拖得实在太久了。在董事会上被刮过一次,如果没有史佳这个意外,案子在他的策划安排下早该完成企划比稿,甚至建筑设计都可以开始竞图了,也不用沦落到下头的人纷纷来"建议"他接下来该怎么做的下场。
他们都没别的事好做了吗?鸿远每个月这么多钱、这么多案子在运作,牵涉的层面之广,他们就这么短视到要紧盯一块搞不定的地皮不放?
好吧。"Shit!"丁鸿钧撇了撇嘴,很客气地骂了句文雅的脏话。
这是"总裁搞不定的地",他可以了解他们的想法。
是他压着案子,硬是不准任何人在徐家一家三口身上施加压力,用的理由是他已有打算,要大家别再节外生枝,既是这样,人们等不到该出现的结果,好心"进言"也是为人下属尽责的表现罢了。
想是这样想,他还是挺受不了那些一本正经又隐隐约约欲言又止又窃笑的窥伺意味眼光。
件件案子都成功、都大卖赚钱,就这么一个特例,他新科总裁的英名尽失!
妈的!做人真无奈!
丁鸿钧忍不住要想:要是他像他们猜的那样得了地主什么好处也就算了,偏偏他就是没有,一丁点油水都没捞到过!
一顿她婆婆请的晚餐和一杯多买的豆浆,丁老大你还真甘愿啊!
"去!真是窝囊透了!"他忍不住就地骂起自己。
"还好啦!行事低调的鸿远总裁八卦满天飞,人们有些臆测是正常的。"何俊晔按下专用电梯的关门键,也适时把他们的对话关在人群之外。
原本早已压下来的鸿远买地的消息,不知怎么竟给传了出去。台面下暗自运作却无法完成收购,外头对掌门丁家传的风声版本可就多了,什么财务吃紧、掏空资产的可笑说法,竟然连自家公司的员工正事不管全凑过来看好戏!
"他们现在正在传的是什么?"丁鸿钧揉揉太阳穴,还是有些隐隐作痛。
"还不算太离谱,有传言说出现了更大的财团来竞争这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