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诗皓毫不迟疑地接过来堵住快要抵挡不了地心引力的鼻腔分泌物。“谢谢!”才想到要抬起头来道谢。
“不客气。”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声音。
“呃……你不是……还在台上唱歌吗?”擤鼻涕的动作卡在一半,林诗皓尴尬又心虚地赶快看别的地方。
没错,正绷着脸、不满地“睥睨”着她的,正是刚刚还在台上深情款款地唱著“Iloveyou”,让林大律师夹着尾巴落荒而逃的……齐家先生是也。
“你不也该在灯光美、气氛佳的位置好好听我唱歌吗?”他倒要听听大律师要找什么“合理”的理由来解释她“无理”的行为。
“我……我……”林诗皓顿时语塞,不过,名牌律师的招牌可不是摆着好看的。“我出来擤鼻涕。”急中生智,还用力擤了两大声以兹证明。
擤鼻涕擤得太用力,N个喷嚏也顺便一起喷出来。
“我看你是打算“回家擤鼻涕”吧?!”齐家瞄瞄已经在至少一百公尺外的PUB。
喷嚏还没停,林诗皓没办法回答。
看她满脸通红,连泪水都来不及擦的狼狈模样,齐家实在不忍心再穷追猛打;其实追着她出来,心里也大概猜出七、八分她的想法了。
“真的有那么冷吗?”嘴里一边纳闷地问着,齐家一边月兑下自己的外套往林诗皓身上披。
勉强止住喷嚏,林诗皓拉了拉齐家加的外套。“谢谢!”喉咙很紧,声音是她硬挤出来。
“除了这个你就什么都不肯说,是吧?”这不是责备,是齐家的无奈。
“说什么?”沙哑的声音里是心不在焉,因为林诗皓的心思在别的地方;比被一首情歌吓到还重要的事。
“喜欢我唱的歌吗?”他决定转个弯,换个方向问。
“嗯,你唱得很不错。”不愧是靠语言文字吃饭的,一心二用还能避重就轻避得恰到好处。
不可能,她不可能在几十分钟里得了重感冒……那又是什么呢?林诗皓的脑袋以超速运转着。
会不会是他太急了?齐家想,毕竟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逼一个坚持感情空白的女人承认什么,真是挺强求的事。
但至少,他想知道她对他的感觉啊!
“你喜欢吗?”他没有点明是“歌”还是“他”。
“很好听啊。”
这……这算哪门子答案?!齐家苦思对策。
“齐家!”林诗皓的鸭子嗓门使尽全力冒出最大的声量,打断齐家的“阴谋”。
“嗯?”
“你们PUB那杯“顽童”里头是不是加了奇异果汁?”她问的方式好像这是全世界最重要的问题,巴巴地等着他的答案。
“有啊,奇异果汁是孟桓的最爱啊。为什么问?”
“这下好玩了……”林诗皓一副“果然没错”的模样,满意地点点头。
“老天!你的脸怎么红成这样?”来不及追究林诗皓的答非所问,齐家留意到很不寻常的事。“你在发烧!”他一只手放在她额头,一只放在他自己头上。
“对啊,我知道。待会我的头还会肿成两倍大。”林诗皓稀松平常地说着。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齐家的心情现在已经完全被“紧张”所取代。“你的意识还清楚吧?”他很“用力”地端详她,想瞧出究竟怎么回事。“我看我还是尽快送你到医院好了!”
“不用了啦,赶快回家倒是真的。”林诗皓挡住齐家伸出去要拦计程车的手。“我该早点告诉你的,齐家。”她耸耸肩。“我刚好不巧不小心──对奇异果过敏。”
———
“你真的不打算去看医生?或者到药房拿个药也好,不会很麻烦的,巷口不就有健保药局?还是我开车送你去医院,好不好?你只要搭电梯到地下停车场就行了,我回去拿了车钥匙我们就走好不好……”
电梯门开。
“不好。”林诗皓酷酷地丢了话走出电梯。如果这样一路被同一个人在电梯烦到死的现象还一直持续下去,她真的已经做好了搬家的心理准备。
“可是你这样下去不行啊!”齐家紧追在她身后,火烧似的紧张声音也没停。“你看你皮肤上都是疹子,脸红得像要烧起来,眼睛也像要喷火……还有……”
林诗皓从外套口袋捞出钥匙,开门。
“你每隔一分钟就会喷嚏眼泪鼻涕咳嗽全发作一次……”
林诗皓踏进家里,转过身面对齐家。
“你确定你真的没事吗?”
“再见。”林诗皓关上门。
要不是门被“快又有力”的齐先生一掌给挡了回来,她这一段酷到最高点的表现就可以让这帅气的甩门声贯彻始终了。
“干嘛?”林诗皓看着抓着门不让她关的齐家。
“你干嘛关门?”齐家的口气不会比她好到哪里去。
“到家了。”难不成还让门开着招揽顾客?
“然后呢?”原来刚刚他讲的话她全当放屁。
“然后什么?”难道洗澡、睡觉还要向他报告?
齐家扶着门框大叹一口气。
他叹气个什么劲?她才要叹气吧。
林诗皓瞪着眼前这个男人,觉得自己真是个非常有耐心、修养非常好的人。
从她告诉他她的过敏病犯了开始,他就没有一刻停下嘴过,像只老母鸡似的围着她呱呱叫──而且叫的全都是一样的内容,问她要不要看医生?要不要上医院?要不要吃药?
声音还正常一点的时候,林诗皓已经尽了全力说服他这是她的老毛病,这些症状全是正常的过敏反应,她没事,只要回家休息就行了。
开玩笑,他会比她了解自己的身体吗?
不过既然这家伙对她费力讲的重点充耳不闻,继续他那永无休止的聒噪,回家路上的后半段,她也乐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来个充耳不闻了。
“你真的不去看医生?”齐家很认真地问。
林诗皓摇摇头。
“也不肯吃药?”不死心,再问一次。
包用力地摇摇头。
“那好!”齐家下了重大决定。
下一秒钟,林诗皓发现自己双脚腾空,人已经被抱离地球表面,往“她的”屋子里走。
“喂!你做什么?”她连忙勾住齐家的手臂稳住自己。
齐家模到门旁边的电灯开关,一按──幸好电已经来了,瞬时一室大放光明。再轻轻松松地抱着林诗皓往沙发的方向走。“是你说不看医生也不吃药的。”
林诗皓沉下脸。“这算是威胁?”未免也太小题大作了一点吧?!
“不,这算是妥协。”齐家把她稳稳地放上沙发,自己蹲在她面前,定定地看着。“既然你坚持要待在家,我又担心你接下来不知道会出什么状况。所以我决定,在你症状完全恢复前,由我──在这里看着你。”他还不忘用手指点点她以示强调。
““你”决定?”林诗皓很努力想用肿在一块儿的脸部肌肉做出“挑眉”、“不以为然”的表情。
“对,我决定。”有时候对付顽固的女人不需要太民主。
两个人沉默对峙着,几乎过了将近一世纪的时间。
“你是认真的。”林诗皓用的是肯定句。
“再认真也不过。”
林诗皓的嘴角开始往上勾,很慢、很慢地泛成一抹笑。
“我要睡觉。”
“我在客厅陪你。”
“我快不能讲话了。”连声带都在肿。
“那很好,我不介意自言自语。”
“我需要很多很多很多的水。”
“我这就去拿。”
齐家起身走进厨房,轻松自在一如在自己家。
林诗皓留在原来的位置上,也不去深究她那一直上弯着的嘴角,是因为脸上的肌肉僵硬还是……她真的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