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亚也报以一笑,“那好,就这么决定了。你可别黄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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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丁鸿开真的没有黄牛,星期一早上乖乖地和希亚到医院开始做复健。他不复健则已,一开始复健就像不要命了一样,不管是按摩、仪器或是水疗,每一种复健方式他都要求了双倍甚至三倍的分量,吓得希亚开始限制他做复健的时间,怕他腿还没好,人就先给累死了。
但他们之前都太强调复健的重要性了,等到开始复健,其他问题全都浮上台面,像是健按期要多久、要费多大的力?心态上如何面对,以及她和他之间暗潮汹涌却又平静无波的关系。
不过希亚最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她发现自己也陷入了和丁鸿开一样过度的期待当中。她还记得第一天做完复健后,丁鸿开坐在车里看着依旧动也不动的右腿时,希亚竟然也在后视镜中看到自己满脸浓浓的失望──她应该是最清楚只有一天的复健,是不可能出现奇迹的──她立刻强迫自己回复理智,并且在每一次复健运动过后担任加油打气的工作,但是看着丁鸿开落寞的神情,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起。
至于那潜藏在两人心中已久的情愫,选择在这一刻冒出头来,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开始做复健后,他们相处的时间倍增,身体的接触机会也增加许多──丁鸿开也紧紧抓住这些机会。
叹了口气,希亚拿起泛着水珠的冰水杯轻触着自己发烫的脸颊,试图让双颊降温,接着轻啜一口冰水。
这一阵子丁鸿开老爱乘机碰她、亲她,一开始她还会义正词严地教训他,而他总是一副无辜的样子,一有机会还是故态复萌,而她也渐渐习惯了丁鸿开的碰触──就像接受情人的那样自然。他们谁也没说什么,只是任由关系顺势发展下去,好像这会有结果似的,希亚皱着眉头想。
它看起来“是”会有结果,至少会是桩挺美丽的恋情,可是她总觉得怪怪的,不论她如何努力,她就是没办法认同他们的关系是建立在一个复杂微妙、随时能够喊停、没有任何实质保障的基础上。她并不是要求承诺甚至婚姻──现在谈那些也太早了──可是复健师与病人、主人和雇员……
“一块钱买你现在想的东西。”丁鸿开从背后抱住希亚,凑过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太廉价了,不卖。”希亚不太专心地回了他一吻。“吃过晚饭没有?”
“还没,不过还不饿。今天教小朋友捕鱼歌,大概是吃鱼吃饱了。”说着丁鸿开自己拉张椅子在她身边坐下。
按健期间,他还是去晶晶夫妇的舞坊教小朋友跳舞,况且那对丁鸿开来说还有另一层意义,教舞时“刹那间的知觉”出现的频率变多,是他现在仅能获得的进展。
希亚淡淡地笑了笑,伸手拨开黏在他汗湿额头上的一绺头发,“不要太累了。你的腿还受得了吗?是不是又走路回来了?”
“我还巴不得它会酸会痛呢!”丁鸿开的笑容里夹着几许黯然,让希亚也跟着隐去了笑。
他见状立刻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好好好,不自怜、不自卑,我很有自信,我一定会得到美丽的艾希亚小姐!”
“你在胡说些什么!”希亚作势要打他。
“嘿!别动粗嘛!”丁鸿开边闪躲边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喔!”
“什么好消息?”希亚凑过头去听,冷不防又被偷了个香。
他洋洋得意地看她红着脸瞪他,接着语气镇定地说:“我的右腿今天又能动了。”
希亚闻言,神情激动地抓着他的手问:“什么时候?动了多久?快告诉我!”
“做热身运动的时候,我想也不想地劈了腿,一点困难都没有,坐到地上还感觉到右腿的筋被拉住了。可是当我一意识到就不见了,害我费了好大的劲还找人帮忙才又站起来。”
希亚扬扬嘴角,搂着丁鸿开的腰,在他额头轻吻了一下,“我说过,你一定会痊愈的。”
“等我痊愈了,第一件事就是抱你坐在我腿上。”他认真地盯着希亚,深邃的黑眸隐含了无限情意。“秤秤你究竟有多重!”所有浪漫气息瞬间消失,丁鸿开爆笑出声。
希亚趁他乐不可支时用力踢了他一脚──当然是有知觉的左腿。
丁鸿开痛得抱着腿哇哇大叫:“你这个残忍的女人,还来迫害我仅剩的这条腿,难不成你想谋杀亲夫啊!”
希亚懒得理他了。丁鸿开最近老爱用这种像是玩笑又像是认真的话来逗她,搞得她哭笑不得,一颗心也被弄得七上八下的,都不晓得该怎么想了。
“嘿!生气啦?”他笑着扳过她的脸问。
“没有。”希亚闷声回道。
“没有就好,免得我又陷入梦魇中时没人理我,任由我被糟蹋、蹂躏……”丁鸿开在一旁故作哀怨地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你又作噩梦了是不是?”希亚的注意力一下被拉了回来。
“没有。”他摇摇头,神情坦然。“不管如何,终究是要面对的,我不想因为惧怕而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他的语气平静,再也不复见往日的无措与惊恐。
“别想了,或许那个梦魇就这样永远离开了也说不定。”希亚安慰道。
“不,一切得有个了结,我能感觉到。”丁鸿开很确定。
两人沉默了半晌,对此种状况无话可说。
“希亚,”他决定换个话题,“我打算要总公司把我车祸前策画的舞码,所有的相关资料送到台湾来。”
“为什么?”
“也该是我振作起来的时候了。虽然回到舞台跳舞的日子遥遥无期,我却没必要这样空白地一天过一天,我有脑有手,能想能写。这场舞只剩一些细节和背景音乐没弄好,我想要把它完成;也许这才是对洛克和安姬最好的补偿。”
“你能早这样想就好了,丁鸿开。”希亚用力握着他的手,算是对他无言的支持。
丁鸿开突然轻笑了起来,让她看得一头雾水。
“我说了什么好笑的事吗?”
“没……没事。”丁鸿开先止住笑,“希亚,你叫我什么?”
“丁鸿开呀!”这样叫有什么不对?
他又笑了,“你有时候不是这样叫的。”
“对啊,有时候我叫你阿开嘛!”这也好笑?
“只有特定的时候。”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说来听听。”
“只有在你想要我做什么的时候,你才会像其他人那样亲切地叫我‘阿开’。真是有够现实!”丁鸿开伸出食指点点希亚的鼻子。
希亚拍掉他的手,“好嘛,大不了以后我都叫你阿开,这样你高兴了吧!”
“来,叫叫看。”他的神情好像在哄小狈。
“阿开!”希亚故意用那种软软黏黏、甜死人的声音叫。
“乖!”丁鸿开模模希亚的头,当她是三岁小孩似的。“我进去吃饭了。”他霍地拐杖一撑站起身,朝通往屋内的落地窗走去,“你要不要一起来?”
“不要,我吃过了。想在这里再坐一下。”
他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对了,阿开!”
“对了,希亚!”
他们两个同时开口,不禁笑了出来。
“你先说。”
“你不用去找MTC总公司,我上个月就让他们把东西送过来了,待会儿拿给你。”
“对我很有把握嘛!希亚。”丁鸿开笑瞪了她一眼。
“稍有了解。”希亚耸耸肩回道,“你想说什么?”
“你睡前可不可以再替我做一下弯腿的动作,这样不算过量吧?”丁鸿开满心祈求地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