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爹他们还没将注意力转回她身上,她赶紧闪回她的小院落。
蹲在房门后,看着“快乐”平常睡觉的木箱子,她撑着下巴,出神了。
虽然他是那么说,可她也明白,她怎么可能随时想“快乐”就随时可以去找它!它待的地方可是王宫,而他……他是皇上啊!
如果他是普通人该有多好……
心口还是闷闷的,而且她知道她会闷的原因不全是为了“快乐”,是那个男人。
明明他们算起来也不过才见了第二次面,中间还隔了长长的一年,但为什么现在他才离开,她就已经开始在想着他?虽然不明白是他对她说话的语气、或看着她的眼神,还是仿佛唯有在她面前才会出现的暖笑,让她的脑子全被他的身影占据,不过她肯定,这是她第一次这样莫名其妙地想着一个人。
用力摇摇头,她站起来,走到小桌前倒了杯茶喝。
不行!她可别再胡思乱想了。就算他们是“旧识”,就算他客气地说了她随时可以进宫,但她也不能当真。
深吸一口气,这时,她才终于发现自己衣裙的脏污。赶紧跳到镜子前,仔细瞧了瞧自己,然后,她发出了一声羞愧的申吟——天啊,她……她刚才竟然就是这模样出现在他眼前……
让她死了吧!
难怪她爹一直对她皱眉头,而其他人也老是用那种怪异的眼神看着她。
可她努力回想,再努力回想,却发觉他看着她的神情好像没有任何一丝异样,但他……他怎么可能没注意到她一身的狼狈?还是他太好心了,决定对她乱七八糟的样子视而不见?
唉!
颓然叹了口气,她把擦洗完脸的巾子甩回架台上,知道自己在他面前丢脸丢定了,乾脆不再想地重新振作起精神。她动手将身上的衣裙换下,再换上方便做事的轻松衣裳。
很快地,她从后门溜了出去。
她希望他真的快乐。就算他是一国之君,她、一年前要送他的祝福还是没变。
第三章
“叩”的一声,硬生生打断了玉阶前琴姬正抚弄的美妙琴音。
琴姬的面色一白,立刻收手,朝椅榻上的帝王诚惶诚恐地跪伏在地。“皇上!”明白皇上对声音有着超乎寻常的挑剔,就连新进宫不久的她都曾耳闻,曾有乐姬因在陛下面前弹错一个乐声,而被罚弹同一首曲子三天三夜的传言,所以她现在可吓坏了。
椅榻上的男人,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把玩着小几上的玉杯,他凝眉敛目,俊脸不怒而威。
“下去吧!你今天是在残害朕的耳朵。”他平常是不鸡蛋里挑骨头的,但今天他这位琴姬一段琴声里就偷偷挟带了三、四回叹气——别人是听不到,偏偏他想装作听不到都难。
等到琴姬惨白着一张脸退下,另一旁正让宫女捶着肩、慈眉善目的高贵美妇悠然开口了:“皇儿,怎么了?是谁惹你心情不好?你难得来陪母后,我可不准你把坏心情带到我这儿来。”
玄溟眸转向他的母后,对她扬起一抹愉快的笑。“谁说儿臣心情不好了?心情不好的是琴姬。儿臣乾脆放她下去抒解情绪,免得母后听久了也想跟着她叹气。”
斯儿太后挑眉,当然清楚自家儿子这怪癖。
这时,一抹白影不知从哪儿窜出来,一下子便准确地跳上了玄溟的膝。而早已听到它出现前一声轻喵的玄溟,自是毫不意外见到它的身影,任它把他的膝腿当垫子窝,他的手指还下意识在它胖胖的肚子上轻抚着。
“喵呜……”发出满足的喵声,快乐已经四脚朝天地将整个肚子翻过来了。
就连斯儿太后也看得摇头好笑。
这只好福气的猫儿,自那日被玄溟从相爷府带回宫里,得到的注目和关爱可是比她这生他的母后还多啊。
它叫“快乐”,她皇儿每每见到它,神情似乎也真的很快乐。不过她怀疑,令他快乐的除了这只猫,是不是也包括送他这只猫的丞相千金?
那日在丞相府发生的事,她自然听人一五一十地报告过了。只是她一直没机会亲自问她这皇儿,他究竟是和丞相千金“旧识”到什么地步?她可从来不知道,原来她这一向不曾主动与姑娘家有拉拉杂杂关系,还让王宫所有贵族女子痴痴爱慕,却最多只得到他一个无关情爱微笑眼神的皇儿,并不是让她担心的有龙阳之癖,而是他把情绪藏得够好。原来,他也不是不会心动……
那位争晴姑娘,肯定是非常特别,才能让她皇儿给予特别的待遇——依她打探到的消息显示,丞相家的千金清秀可人,而且还时常跑出府,跟着一名大夫专做救人济世的事。也许有人说她不怎么像是丞相家的千金——不是个规规矩矩的端庄姑娘,但她相信,能令皇儿亲自上门“讨宝物”的姑娘,绝不会是个平凡普通的姑娘。
“皇儿,老实告诉母后,你不是因为等不到争晴姑娘主动进宫来看『她的猫儿』才心情不好吧?”盯住他俊美刚毅得不知伤了多少女子心的脸,她意有所指地微笑。
轻抚“快乐”肥肚的手指一顿,玄溟抬眸,迎向她精明的凤目。
“母后,您千万别让其他人知道,和儿臣合谋破坏皇叔刺杀篡位阴谋的,其实是您。”眼神闪着促狭。他从来就不曾轻视过女人的智慧,尤其是他外表看来柔弱,实则比男人更具谋略的母后。
斯儿太后可没让他转移开话题。“我儿,所以你应该不会想看母后耐不住性子,去做点儿什么好玩儿的事吧?”继续浅笑吟吟。
玄溟终于吁了口气,揉揉自己的下巴。明白在母后想去“做点儿什么”之前,最好别让她真的有机会去做。
“争晴……我们只见过两次,前些天是第二次,可是她让我记住她的脸了。”没听见她的声音,此刻他的脑子仍清清楚楚地浮现她那圆圆带笑的脸蛋。已经好几天了,他确信那不是残留的影像,真的是她。
丙然,斯儿太后也惊异地扬起了眉。“你确定你记得的不是其他女子的脸?”
他摇头。
彷佛知道他们是在谈论谁,“快乐”慢慢张开了琥珀色的眼,轮流瞧着它头顶上的男主人,和另一个也很纵容它在这里四处乱窜捣蛋的慈祥女人——虽然她威严起来,盯向它的眼神也会让它乖得不敢再调皮,但它还真的喜欢他们。
然后,太后楞了一会儿,这才似真似假地幽叹道:“身为你的母后,你还是到周岁大才没把母后和女官弄错,现在你才见过人家第二回就记起她的脸孔,这怎不让母后嫉妒啊!”
“儿臣以为母后会很欣慰儿臣认人的功夫进步了。”他举杯浅酌。
太后凤目一转,认真地问出个问题:“皇儿,你该不会是因为难得罕有第二回就记起人家的脸,所以才对她动心吧?”如果真是如此,或许她也该庆幸对方是个年轻姑娘,而不是七、八十岁的老婆婆,甚至是个男人。
对争晴动心?
母后一针见血、毫不掩饰的字句,并没有让他惊讶。“不是。”果断地回道。
“不是没对她动心,还是不是第二回见到人家动心,而是第一回就动心了?”很有追根究柢的精神。
他腿上的“快乐”已经伸过头,偷偷在舌忝着小几上的酒壶了。他笑,乾脆把酒杯凑向它。“母后,儿臣也还在思索这答案,您不会现在就想为难儿臣吧?”
没想到她这一向思绪明快、反应敏捷的皇儿也有想不透的时候——斯儿太后反倒喜欢他这“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