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喊出声,头心传来剧痛,一阵昏天暗地,她立刻昏了过去。
在暴雨巨浪之中,他听到近在他另一侧的这声大叫。
藉着身后远处船身残余的火光和他对声音的敏锐度,原本正在找寻护卫人影的他,却不经意发现这声女子的呼叫——而且这声音,还是他并不陌生的那个少女的声音。想也不想,他随即朝着声源处游去。很快地,他勾住罢被木头打昏、又差点被掀起的巨浪卷走的少女。
天空再度落下几道雷呜,简直像要毁灭整片大地的风雨更加狂暴了。
风雨、雷电交加的坏天候一直持续着,仿佛永远不会停止。
而他和他抱住的少女,在与恶劣风浪经过一番搏斗后,总算在筋疲力竭之前游到岸上。因为被他救的少女,出人意料地在半途中清醒过来,所以不必再一边抱住她、一边对抗巨浪的他,才有办法节省一半力气替两人找活路。不过一上了岸,他就算有坚强的意志力和耐操的身体,也抵挡不住猛然袭上的松懈感和疲惫,更何况他的身上其实带着伤,所以他立刻昏了过去。
但被他救的人,倒是仍撑着。
一被他推上岸,争晴先是既放松又无力地背抵着象征安全的坚实地面瘫了,等到她促急的呼吸和剧烈的心跳慢慢恢复了平顺后,她才回过神,清晰地感受到打在脸上、身上的大雨和随之而来的寒意。
天啊,阿蓝!
直到这会儿,她才又想到稍前跟着她跳下水,却在她沉下水后失去踪影的阿蓝。
焦躁和不安紧攫着她的心,但是现在——
侧着脸、张开眼睛,她坐起来,努力搜寻那个救她上来的人的身影。才一下子,视线已适应黑暗的她发现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她另一侧的人了。
爬到他身边,她马上察觉这刚才救她上来的男人似乎正陷入沉睡的状态。
“……公子……公子你醒醒……”半俯,她在他耳边喊。想不到在这样的雨势下,他竟还能睡?
但他偏就是依然沉睡没反应。
应该是……太累了吧?
争晴只能这么猜。因为她一回想到刚才拚了命地在与怒水搏斗的过程她就觉得四肢无力,所以更别说这位救了她,且不知道之前就拖着她游了多久的救命恩人了。
这个人,当然也是和她同一条船上的人,而且她的确在船上见过这男子。
直到这时,俯近他的脸细看辨识,她才总算在一片黑暗和骤雨下认出这张任谁见了都难以忘怀的脸庞。
不过现在他是谁可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得叫醒他,两人得先找个能避风雨的地方再说。至于阿蓝,她也只能勉强先不去想了。
只是在她对他又叫又推,他却仍睡得像被下了迷药般的沉之后,她终于决定另谋对策。
没考虑多久,她便决定暂时将他放在原地。在夜雨中,她小心又快速地在河岸边不远处的这片嶙峋石树林里搜寻了一处范围后,找到了一个尚可容身的枯树洞。她毫不犹豫地将男人直接从岸边背到树洞。
虽然男人很重,可也幸好她平日便常去石大夫那里帮忙,所以练就出了不小力气的她,并不算太困难地办到了。
她气喘吁吁地将男人大半的身子塞进树洞里,再把他露出外面的一双长脚微曲。虽然雨还是会吹进树洞里,但至少不会直接打在他身上。
抹了抹脸上的雨水,争晴在确定他睡在这里应该不会有危险后,便随即转身走开,并且冒着风雨朝她方才发现有灯光的方向前进。
也许那地方有人家,她得去试试能不能找到人收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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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入夜,风雨稍减。
凭着直觉跑去求援的争晴,还果真让她找到了一户就住在河岸边的渔家。那朴实善良的李姓渔家父子,一听到她说的事后,立刻跟着她出门往她放人的石树林跑去。没多久,在她的带领下来到树洞这里的李家父子,果然见到了被她塞在里面的年轻男人。
男人还是保持同她离开前一样的姿势闭着眼睛,似乎都没醒过。可这回藉着李家父子带来的灯,她才得以发现男人苍白的脸色,和额脸上滴落的不是雨水,而是汗。
她知道不对劲。果然,她才伸手碰到他的手,就被他皮肤透出来的热度吓了一跳。
难道他一直昏睡不醒的原因不是他泅水累了,而是病了?
李家小扮毫不犹豫地将他负在自己背上,接着背着他快步往回跑。
稍后,回到李家,几个人把他安置在床上,才终于发现他肩背上渗出的一片血迹。
不但是她,就连李家父子也一阵心惊胆跳。
好人做到底的李泰,很快动手替床上的高大男人月兑掉他身上早湿透的衣服,李老爹则转去屋后开始烧热水。至于争晴,她并没有回避仍待在屋里,因此她也看到男人毫无衣物遮掩的背部包扎着的一条白布巾,而那条原本该是白色的布巾,现在已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她看得沭目惊心,明白这才是造成男人高烧昏迷不醒的真正原因。
李泰一瞧见男人背上仍在冒出血的伤处,一时傻了,不知该从何下手。倒是争晴,立刻镇定回心神,对呆杵在原地的李泰道:“小扮,你家里有创伤药和乾净的巾子吗?我可以先处理一下他的伤。”
李泰年轻黝黑的脸上出现惊讶。“……有……我立刻去找来。你真的会弄他的伤?……我看还是让我来,我们要是受了伤也都自己敷药,这没什么……”怕这年纪轻轻的小泵娘只是不好意思麻烦他们才要自己来,他赶紧摇着头,一边说着、一边跑到柜子前找药。
争晴这时已经站在床边,动手开始检查他身上的血巾。“小扮,我真的没问题。”给李泰坚定的回应,她从自己的腰带内侧取出向来被她藏妥以备不时之需的长型香包,立刻从里面拿起一柄食指长的刀片。她用刀片小心翼翼将他伤口上的布巾割下。而当她把他背上这道明显是新伤痕的伤口自布巾下掀开时,李泰刚好把找到的东西拿到床边来,他也看见男人背上这道由左肩胛斜至右腋下、可想而知当时是多严重的伤口。
尤其现在,经过了之前的用力动作和长时间在水里浸泡,他这伤口不仅在冒着鲜血,还有些血肉模糊,就连他这自认是方圆百里内最勇敢的渔夫,都看得脸色发白、恶心反胃了。没想到,这位说没问题的小泵娘,竞真的脸色变也未变地盯着他的伤口。他服了。
没多久,李老爹端了热水进来,同样惊讶她熟练处理男人背部伤的镇定,但也赶紧帮忙她。
屋外的风雨渐渐转小。
直到二更天,争晴才总算完全整理好男人的伤。她还让李泰用清水替他擦拭全身好降低身体的热度,她自己则拣用了几样李老爹存放在屋里的常备药草,煎了碗祛热的药汤喂他喝下。虽然李泰已表示会替她看着床上的男人,不过她还是婉拒他的好意,请他去睡。
再晚近半个时辰,男人总算回复了正常的体温。一等到这好消息,再也撑不住倦意的她,几乎是立刻就跌进梦乡。
才眯了一下眼,她便隐隐约约听到耳边有人在说话的声音。
挣扎着睁开仍疲累不堪的眼睛,她一时间忘了自己身在何处,接着才又立刻想起。皱眉,在趴着的硬木床铺侧坐直身,藉着房内微弱的灯火,她先是看到仍静静躺在床上昏睡的男人,而后才赶紧转过头,没想到她发现此刻的房间内不仅李老爹、李小扮在,还多了两个身形高大、浑身同样湿透狼狈的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