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兴酒楼。
早已整建完毕、整个焕然一新的酒楼,在半个月前石天庄那边下来一道命令后,即使名义上的老板石森树不在,它还是风风光光地重新开张了。
开张后的酒楼依旧生意兴隆、座无虚席。
而酒楼的许掌柜、店小二们根本不知道石森树已经回来了。是因眼前这位穿着一身白衣、手中摇扇、气势高傲的公子报上名后,他们才发觉这位白衣公子是来自石天庄的二少爷。众人赶忙将他请到特别的二楼厢房雅座款待。然后,他们才终于知道,他是同老板从石天庄一起回来的。
有些激动又惊喜的许掌柜立刻借口告退,趁空飞奔到后头老板专用的房间找人。
“啊!老板!您可终于回来了!”忘了礼数,“啪”的一声打开未上锁的房门,一见到坐在长书桌后认真翻帐册的熟悉身影,许掌柜差点为之涕泪纵横。
石森树的头抬也没抬。“嗯。前面这么忙,你是在给我趁机偷懒吗?”
许掌柜赶紧立正站挺。“当然没有!老板,您不在的时候,我们可是更加紧努力做事。”喊冤完,顿了下,他忍不住问了:“老板,这一个半月您究竟是跑哪儿去了?我们还以为您要丢下酒楼不回来了。”搞得他们人心惶惶。
停下振笔疾书的手,石森树背靠向椅背,嘴角扬起清冽微笑,看向这对酒楼鞠躬尽瘁、对他忠心不贰的许掌柜。
“我不是已经先发了两个月的薪饷给大家,而且要你们慢慢整理酒楼,不用急?我不过是去办点事,迟些回来而已。”轻描淡写带过。
事实上,除了去追查那些之后被逃掉的纵火犯身分,他还干脆趁酒楼无法营业的时间,回帮里专心处理一些非他不可的事情。当然,在监视他的人看来,他比较像是不负责任丢下酒楼、跑去游山玩水吧?
这种每年以游山玩水之名掩护行帮中公务之实的事,他总会做上几次,所以老太婆的那些人早已见惯,只不过这回的时间拉得较长,不知所措的倒是许掌柜他们。
不过既然许掌柜都来了,他也就顺便交代几件事情给他办。最后在他都吩咐完了、许掌柜要出去前,他又叫住了他。
“你知道庄里的二少爷来了吧?替我好好招待他,别怠慢了。”
许掌柜心领神会,立刻笑眯咪地下去办事。
而他一走,躲在后头的光头男人便慢条斯理地坐回原位,继续吃吃喝喝。
“帮主,要招待你家里那位二少爷的事,我可不可以参一脚?”吐出鸡骨头,朗笑咪咪地自动请缨。
“那种小事其他人来就好。”睨他,石森树有更重要的事交给他。“你去替我查一个地方。”要借重朗挖掘江湖上奇闻秘事的能力。
立刻抛开要让那一直很令人手痒的家伙果奔上街的邪恶计画,朗的眼睛一亮。“你要查什么?”有事玩了!
“花花草草谷。”
“花……咦?花花草草谷?江湖上有这么……好笑的地名吗?”噗地笑出声。
一记冷眼扫射过去。“如果查不到,那你这块‘江湖通’的招牌最好就拿去当柴烧了。”
一愣,朗脸上的笑立刻神奇地收敛,换上专业正经的表情。“花花草草谷是吧?行,属下马上去查。”说完,不见人影。
避它花花草草谷,还是草草花花谷,只要有名字落在他手上,就不信它还逃得出他的手掌心!
第六章
仗着自己是酒楼幕后大老板的二少爷,还有对石森树的新仇旧恨,石先俊先是对酒楼的酒菜百般挑剔,再对每个店内的人事事找碴,总之,才到这里半天的石先俊,已经把所有人都叫来骂过一轮,把酒楼搞得鸡飞狗眺、怨气冲天了。不过在稍晚,石先俊也尝到了衰神上身的滋味……
到了傍晚,经历了踩到未修缮完的地板扭伤脚、被不知从哪里来的毒蜂螫满脸、喝酒呛到直打嗝了一个时辰才止……等等大大小小衰事,石先俊原本的一张俊脸已经肿得像猪头,吓坏不少老弱妇孺,原本的气焰高张也委靡了八分,不敢见人的他暂时躲到了房间里。
而终于忙完手边事的石森树,在听完许掌柜的报备后,原本想去探视他,却吃了闭门羹。
不想被石森树看到他现在的模样、不想让他有机会取笑他,石先俊死也不把房门打开。
当晚,恼羞成怒的石先俊似乎偷偷跑走了。
可他真会走得如此干脆又随便吗?
探知他动向的石森树倒是不动声色地任他去演戏。
天几乎快亮了,他才回到离酒楼几条街外的房子。不过,他才一推开房门,马上就警觉里面有人。
力量在瞬间布满全身,但一抹因浓睡而沙哑的喃音随即令他完全放下戒备——
“你回来了……床……再借我睡一会儿……”之后,再无声息。
石森树当然认出这个声音了——平复胸口的驿动,他缓步进房,再走近床前。借着窗外微微亮的天色,他发现了再次将他的床侵占了的小檀。
一点也不姑娘家地手脚大张睡着,心口随着呼吸规律地起伏,一脸的安适恬然……由种种迹象看来,显然她已经来了不止一时半刻了。
第二次。
他是不是不该太大惊小敝了?
揉着额角,又看了她一眼后,他走到后面换了件舒适的家居长袍,再步至窗下的椅榻坐下,闭眼假寐……
屋内,宁静安详。屋外,天亮了。
床那边传来一个翻身的声音,石森树便已睁开了眼睛。
而醒来的小檀,正坐在床上向他望来。
清澈清醒的灿眸和她脸上的愉快满足,显示了她此刻的精神状态——她睡饱了。
“床还你。”开口第一句。跟着,她像猫一样地跃下床。
他用手随意抹了一下脸,看着她又生动起来的身影,微微一笑,毫无倦色。“你不是来找我要东西?”
瞄了他一眼,她开始俐落迅速地编整自己的头发。“我不能来找你玩?”兴之所至。
“随时欢迎。”好整以暇。
霸占他的床,成为第一个在他床上睡到天亮的女人……这家伙似乎有愈来愈嚣张的趋势——石森树发现了。
很快便束好一头长发,她向他走去,停在他身前,脸上多了抹明显的不怀好意。“随时欢迎?”这男人好像愈来愈不把她的出现当回事了。“哼!你明明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真正的他。
石森树的深眸掠过一丝异采。“看来你真的很了解我。”笑意未褪。“为什么?是因为你要杀我,所以对我做足了功课,还是在更早之前,你就在调查我?”倾向后者。不管她和那个人是什么关系,经过十年她又再次出现,安排这些事的人绝不可能只是一时心血来潮……
小檀盯着他的笑脸。“你的东西准备好了?”不给他答案。
他却一点也不意外她的反复无常。二话不说,从怀里将石玉掏了出来。
她立刻把目光转移到他掌心那块看来毫不起眼、青色带黑泽的玉面上。
她朝他伸出手。
石森树神态安适,毫不迟疑地将石玉放到她手上。
小檀不客气地收下,接着后退一步。
“你不留下来吃早饭?”发现她的意图,他问了这么一句。
愣了愣,但她立刻对他作了个鬼脸。“每回见到我都没好事,你应该巴不得我快滚才对吧?”挥手,她已经走到门后。“东西在隔壁,你自己去点收。”开门,走人。
看着她的身影很快消失无踪,石森树又静静坐了一会儿才有动作——收起怡然的神色,起身往门外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