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檀一听就懂了。她跳了起来,往后退。“那就祝你成功啦!”心情不无好坏地朝他一挥手。
“慢着!”在她转身要走的同时,他突地出声唤住她。
她回头,只见石森树悠然从她身侧漫步走过。“我带你出去。”
她没拒绝。
不过她跟在石森树身后从后山直走到龙焰帮大门外,所到之处皆引得龙焰帮人不安骚动——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通过层层戒备的明兵暗哨,也没有人知道她来多久了,最后,甚至连关在屋里忙着处理成堆公事的楼风也被惊动了。
他及时在她大摇大摆要跨出总坛大门前出现,并拦住她。
“帮主,她就是上回把你刺伤的杀手对不对?你怎么可以放她逃了?”声若洪钟的楼风虎目大睁地瞪着这一身邪冷阴沉的少女。他一听属下来报告无端与帮主现身帮中的小泵娘特征,马上就联想到朗说的人,和她做的事。
石森树一个多月前在酒楼起火时,竟被乘隙而入的女杀手刺伤、几乎没命这件事,把所有人吓得心脏只差没停止跳动,没想到现在这杀手竟敢大刺刺踩到他们地盘上!
包让他瞠目结舌的是石森树的反应——
“她只是来拜访我的客人,别对人家无礼。”石森树冷静地睨了他一眼。
“可是她……”楼风眉一耸,虽然不明白他的用意,却仍企图留下她。
小檀一脸的风凉。“依你们这种程度的守卫,哪天我来把你们的头摘了,你们都还不知不觉。”
踩中痛处!
想到她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这里,连同楼风在内的其他人脸色全一下铁灰。
看也没看他们,她偏头对着石森树撇撇嘴。“没事,我走了。”
没人敢挡她。很快地,她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眼前。
她一离开,石森树立即转身往回走。
回过神的楼风赶忙跟上去。“帮主,你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溜进来的?”既然她已经被当成“客人”嚣张地走了,他也只好退而求其次,想办法对帮中的安全漏洞进行补救。
明白他的紧张,石森树倒不想加重他的工作负担。“这事交给百巧就行了。你先替我把他找回来,告诉他不用查被偷的宝物了。”一边吩咐下去:“还有,我要立刻回石天庄一趟,有什么事你再带口信给我。”
数日后,他再次回到石天庄,并且对华太君直言要她身上的石玉。
丙然,他的要求和解释马上引发华太君的猜疑。
“……你说,那个偷了各派宝物的人要你拿那些东西来和我交换石玉,否则要将偷的宝物栽赃给我们山庄?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所言是真是假?还有,那个人又如何会找上你?她为何不干脆找我?”直视着眼前不卑不亢的石森树,她发出连串疑问。
“我不知道。或许她怕来找你,进得来、出不去,所以才找上我。”他慎重似地道。
他没说出那个人是小檀。基于某种私心,他暂时将她隐藏起来。
老太婆或明或暗地派人监视着他,所以她可以知道他许多事,却也有更多的事是她不知道的。至于曾在酒楼和庄里出现过的小檀,一定会有人向她报告,因此他替偷宝人弄个虚虚实实的身分,也编了个真真假假的故事。不过最重要的目的,他还是必须从她手中拿到石玉。
华太君无法从他话中找出破绽;而事实上,她也震惊了。
那将各派宝物偷走的组织,和她石天庄究竟有何深仇大恨,竟想用这方法陷石天庄于万劫不复?但那些人若要毁了石天庄,又何必用那些宝物来交换她手中区区一块石玉?
石玉是她自上一任石天庄主,也就是她公公手上接过的石家传家之宝,对她和石家庄子孙来说,它珍贵无比;但对外人而言,它根本没什么价值,所以她才不得不对那些要胁者起了强烈的疑心……事实上,她怀疑的对象就是在她面前的石森树。
他比任何人都更有勾结外人来对付她的理由。
她怎么想、怎么看,都觉得他是最可疑的。
他说的,他的武功比不过那个跑来威胁他的女人……但是,他有头脑——从很久以前她就在防他了,但她还是清楚地了解他的聪明才智是没有人压得下的。
他暗中指点先果的经商之道,她难道会不知道!
“你凭什么要我相信她手中真有那些宝物?你见过了?”眼中精明严厉的光芒一闪。
她看出了这场战役是针对她而来,但他真有参与其中吗?
若他是老太婆,他也会这么怀疑——石森树自然看得出她在猜忌什么。情绪无波地,他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
“这是青城的八卦玉。”那妮子大方送他当证物用的。
下人将玉拿上前给华太君。
华太君取饼,仔细翻看过一遍,而她愈瞧,表情愈沉重严肃。最后,她深吸一口气,抑不住脸上的惊骇神色。
“真是八卦玉!”她确定了。
石森树沉静如水。“那么太君想怎么做?”
华太君微怔,盯着他的平静,不禁暗暗握拳。她突地反将问题丢给他。“你觉得我应该要怎么做?”
他轻扬眉,一副讶异的模样。“太君,当然是您作主了。这等事关我山庄存亡的大事,小孙怎出得了主意。”推得一干二净。反正他都已被钉上嫌疑犯、共谋的标签了,他说的话她会听才有鬼。
稍晚,石家所有重要成员被华太君紧急召集起来。
当然,石森树并不在家族重要成员之内,但他早已不在乎——
“森树……”一个苍老、粗哑声音叫着他的名。
石森树不动声色地将看完的字条移到灯烛上,一边微笑抬头望向朝亭子这里走来的雄壮身影。“爹,是你。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吗?”纸张很快就被火苗吞噬,化作灰烬。
石天庄的二主子、石森树的亲爹石玉群,以有些迟疑的步伐迈上了石阶,然后终于和他面对面。“我……对……我还没睡……”在自己孩子面前,石玉群不由自主地局促着。
“爹,请坐。”石森树反而气定神闲地对他道。
石玉群慢慢坐下。
石森树倒了一杯酒给他。
他拿起酒,喝着。
石森树也享受似地轻啜杯中物,没催问他来的目的。
沉默了一会儿,石玉群显得愈来愈不自在了。把最后一口酒喝完后,他清了清喉咙,小心翼翼地将视线移到他这大儿子脸上。虽然他不想想起,可森树这张承袭他母亲、但并非肖似他母亲美貌的脸,还是勾起了他对他母亲的伤怀与对他的歉疚。
他当然清楚,因为他的懦弱,他把他们母子俩害得有多惨,也因此,在儿子面前,他总会不自觉地紧张心怯,就像现在这样。他也明白对儿子来说,他根本不是个值得尊敬的父亲。
其实他到现在还肯喊他一声爹,他已感到不可思议了……
清清喉咙,咳了咳,不过他的话还是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石森树又缓缓替他把酒斟满。“爹,你想说什么,直管说吧。”淡淡从容的笑意不减,他漫道。
停了一下,拿起酒又猛灌了两口,石玉群这才像有了勇气似地开口:“太君跟我们说起各派宝物和那偷盗者的交换条件了。森树,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和那些人有勾结?”握拳,屏气看着他。
石森树早预料到他来找他定是为了这事,所以并不意外。
“是太君要你问的?”不关痛痒。
“太君是没有要我问,但我想知道是不是你……”他喘了口气。
石森树可以想见,在其他人质疑责难的眼光下,当时他有多难立难安了——还真是难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