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陈伯说,她这条命是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她可得千万珍惜才行。
思及此,她对春月露齿笑得诚挚。
不料,春月不但无法理解她一张污脸下的和解笑意,还把她的牙齿白当成了挑衅,剎那间,怒火更旺。
“什么?难不成妳的意思是我想太多?”她扠起腰,朝她逼近。“还是妳把我当白痴?”
小昭脸上的笑垮下。不会吧?她们真这么难沟通?
努力不在春月杀气腾腾的逼近下拔腿走人,她继续释出善意,轻声道:“春月姐,很抱歉让妳因此被厨头罚,可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不小心去踩到妳的脚……”绝不能说她有看见春月要整她所做的事,也绝不能说她根本不是“不小心”踩上她的脚的事。
对啦,她是在装傻啦!因为她不想笨笨的被欺负,又不想引发事端让陈伯为难,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都不知道,装傻到底。
丙然,她一提起这事,春月的表情立刻出现心虚。
春月逼向她的脚步停住,脸色一阵红、一阵青。“臭丫头……”一时说不出话。
小昭趁机朝她一躬身,“对不起,春月姐,下次我一定会小心!妳还没用晚饭吧?这些全给妳吃,我先走了!”在春月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溜出厨房了。
直到完全远离春月的视线,小昭这才放缓步子。她停下来,一手扶着小径旁的假石,一边用手轻捶自己快透不过气来的胸口。
一会儿,等她觉得终于好多了,才敢用力吐出一口大气,再慢慢张开眼睛。
随手用袖子抹了抹额上的汗,正要走,却意外听到一阵脚步声与隐约的交谈声由远而近传来,她微愣,脚步已下意识地往一旁隐密的假石后方走去。她才将自己藏起来,一对人影便果真往这里经过。
他们仿佛在交换什么机密的低快谈论声,清楚地飘进她耳里──
“……不会有错的!现在五皇子玄熙已经当上太子,既然他都把二皇子、三皇子扳倒了,又怎么会轻易放过我们?别忘了,一年前二皇子荣靖莫名其妙在宫外被人绑走,重伤回宫,宫中都谣传是五皇子下的手;后来一些亲近二皇子的大臣也陆续出了事,我担心他迟早会把矛头对上我们……”语气有些焦躁。
另一个人的情绪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以前就劝爹别把赌注全押在二皇子身上,他根本不听,而且还好几次明目张胆地在朝上挑衅五皇子。现在可好了,皇宫那边有人偷传话给我,说玄熙太子好像正在收集爹之前贪钱扰民的事证,爹已经紧急要进宫去找兰妃娘娘说情救命了。”
“可是找兰妃娘娘有用吗?她不是已经失宠了?”
“她只是暂时不管太子的事,谁说她失宠了?而且我们郡王府要真失去兰妃娘娘这个大靠山,玄熙太子可是随时都能弄垮我们。”忧心忡忡的语气。
“那……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只能等爹回来再说了……”
低低急切的说话声随着两人的离去愈来愈小声,直到再也听不见。
想不到她竟在无意间偷听到了一个关于郡王府生死存亡的大秘密。
小昭仍怔立在假石堆后,脑子里还不停转着刚才那两个人的谈话。
她虽然没见到那两人的脸,但她认得他们的声音──是大少爷和二少爷──两个京城里最有名的纨绔子弟。她在府里听那些茶余饭后的八卦闲言也够多了,所以即使没机会真正接触到上面的人,也大概什么都知道了。可是他们刚才说的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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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昭忍不住皱皱眉,有种不大妙的预感。
虽然她并不懂府里主子们和那些什么皇子、太子、妃子的利害关系,不过她从他们的话中多少也听得出来,此刻郡王府的处境似乎有些危险。也就是说,她在这里的饭碗即将不保……
这下换她忧心了。
没错,这还真是个坏消息。如果郡王府出了事,她要再找另一个像这样的栖身之所恐怕会很难──她没有其他人可以投靠;而且以她这种病表身子,没有其它地方肯用她做事吧?最重要的是──
豆大的灯烛下,有着一头花甲头发、一张窄长的脸,目光却炯然的年长男人,静静听完小丫头的叙述之后,一会儿,他才把望向窗外的视线转向正用聪慧敏捷的眼光直瞧着他的小丫头脸上。
“……妳要我说什么?”年长男人直接问道。
小昭也直接得很,“你可以说,你不知道郡王府有可能会出事的事。”
罢才她没多想就往大总管这里来了。
逢郡王府的大总管,也就是她私底下称为陈伯的长者,一年前,他救了她一命,还将她带进郡王府里来。尽避在其他人眼中,他是个严苛到近乎不近人情的大总管;但对她来说,他不只是她的救命恩人,还是她现在“唯一”的亲人。而且他外硬内柔的个性早就被她看破,所以她根本不把他的严肃表情当回事。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她好像很习惯面对这种老喜欢板着一张脸,深怕别人不够怕他的人……
唉,想不起来啦!
反正她第一眼看到陈伯就觉得很有亲切感,当时她毫不怕他地对他笑还把他吓了一大跳呢。
既然她已经把陈伯当亲人了,要是他还不知道王府可能有难的事,她当然得第一个通知他,这样他才可以赶紧逃难去;但他若是已经知道了更好,也许他会有什么应变之策……虽然她是这么想啦,不过她极度怀疑他真的会抛下郡王府自己逃难去。
这也是她非找他印证的另一个原因。
陈彦面对她的澄清眼波,略垂下眉,眼角周旁的细纹加深。审思半刻,他终于沉声开口:“我的确知道。”双手交迭在桌上,他的目光毫不迟疑。“我想妳也不会有兴趣了解邵王爷与其他人的恩怨。小昭,郡王府最近确实有可能会出事。其实我已经打算要在这两天把妳送出府,我把所有事都安排好了,妳不用担心会受到郡王府的牵连。”言明他的打算。
小昭明白地点点头。“原来你真的不走。”被她猜中了。
陈伯是忠仆。就算逢郡王赵广廷搜刮民脂油膏的贪财恶名远播;两个少爷好酒将逢郡王府搞得声名狼籍;府内几位夫人小姐们各个明争暗斗,常把众人弄得疲于奔命、人仰马翻,但身为郡王府大总管的陈伯还是忠诚地服侍每位主子,尽责地管理好府里的大小事。
她替他感到不值。
记得有一回,她曾亲眼看到逢郡王为了一件关于衣服之类的小事,当着众人的面怒骂他。即使是劳苦功高的陈伯,他们也毫不留情面。她之后曾问他,难道不觉得心寒?难道他都不会想离开吗?
他总是摇头。
其实他已成家的儿女都能够奉养他,也希望能接他回去安心享福,让他别再过这种看人脸色度日的生活,但他都拒绝了。只因为年少为乞的他被以前的老总管捡回府,而老总管病逝前的遗愿,就是要他替他好好看顾郡王府,所以从那时候起,老总管的遗愿成了他的责任。他会不顾荣辱地一直待在郡王府,就是为了报老总管的恩。
陈彦的神情不变。“我会把妳送到城外,我的二女儿和女婿已经答应我要照顾妳──”
“我不走!”她猛然开口道。
陈彦一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