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鸣的耐性显然很好,他只是不多话而已。“二爷要我送妳回我们的船上。”他停下来转身面向她。
“你们的……船?”夏素襄没想到会得到这答案,她古怪地挑眉问道:“你们……住在船上?”这时她才忽然想到--对了,她好像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住在什么地方?
其实她和那男人算起来不过才见第二次面,她除了知道他的名字、他的个性恶劣、拳头很硬、有两个为他卖命东奔西跑的下人外,她根本对他的事了解不多……
云鸣的眼睛眨也不眨,“对。”一次回答她两个疑问。
夏素襄直盯着他,从他眼中看出了他的认真,她叹了口气摇摇头道:
“好,我不管你们住在哪里,请你自己走吧,我知道怎么回我的家。”她一口回绝他。她没忘了她之前的决定--不再和那个男人有所牵扯了。
如果他是怕她受到惊吓以致无法自己回家,这才好心地请人就近带她到他住的地方压压惊,那就免了吧,若她如此娇弱易惊,怎么能活到现在还没有被逼疯?
她不忘对救她出来的男人感激一笑,接着挥了下手,转身就走。不过却立刻被挡住,她抬头,讶异地看着拦她的人。
“二爷要我送妳回船上。”云鸣坚定地重复一次。
夏素襄好气又好笑地道:“我只想回家,不行吗?”
没想到,他还真的摇头了。
“我为什么一定要去?”她做啥乖乖任他摆布?
“二爷说的。”他仍是一脸严肃。
看着他坚定不拔的神态,夏素襄毫不怀疑,就算他的“二爷”要他月兑光衣服到大街上绕一圈,他也一定会照办,所以恐怕她现在再跟他拒绝十遍也没用。
但她此刻只想回去好好洗个澡,换下这身又湿又脏的衣服,再好好睡上一觉。
她不想再花力气跟这块木头争辩,可更不想莫名其妙任人牵着鼻子走,于是她心中很快有了主意。她和他打商量,“要不这样好了,你先送我回我家让我换件衣服,然后我再跟你到你们的……船上,这就没问题了吧?”
云鸣楞了楞。
“反正你家二爷也没有说我不能先回我家,然后再去你们那儿……对不对?他没这么说吧?”夏素襄慧黠的双眸直直看着他一脸的挣扎。
二爷……确实是没这么说--最后,云鸣终于还是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稍晚,夏素襄回到她的屋子,小黑兴奋地上前迎接她,然后开始逗趣地在客人的脚边绕圈圈。
云鸣坚持在屋外等她,而她也没坚持请他入内,所以将他丢给小黑当大玩伴后,她就去做她要做的事--烧饭兼烧水。等她弄好了简单的饭菜,她的热水也有了。
在外面的云鸣很忍耐地跟一只笨狗玩,同时一边频频往屋子里看去。没多久后,他闻到了饭菜香,也看到了把饭菜从后面端到厅子桌上的夏素襄,然后,她站在里面对他招了招手。
“你要不要吃饭?”她贤慧地笑问他。
云鸣立刻摇头,有些错愕地道:“夏姑娘……”她不是只是进去换件衣服就要跟他走?
夏素襄依然笑得很温柔,“那好吧,你再等等。”说完就往后面走去。
接下来,她的身影有很长的时间都没再出现。
云鸣愈等愈觉得奇怪、愈等愈觉得不安,然后,他开始怀疑她会不会已经从屋里偷溜走了……
不过,应该不可能吧?她为什么要偷溜?她不喜欢二爷的邀请吗?可从来没有任何女人拒绝得了二爷啊!难道她先前的拒绝是说真的?
对于这位能让二爷特别派他去救出来,再护送上船的小嫂子,他并没有像萧伯一样想那么多,要说他有想,想的也只是--二爷的胃口这次比较不一样,可如果她真的跑了,他会很头痛的。
以前他从来没搞砸过二爷派的任务,往后也不想破例,就算是小事也一样。
于是他马上大步跑进屋子里。
屋子不大,所以他很快就从前面搜到后面,不过正当他要捶开厨房边一间以简单木板搭起的小棒间时,他的长衣下襬忽然被某个力量咬扯住了。
他低头,立刻瞧见了咬着他衣襬的罪魁祸首--小黑狗,但就在同时,他也听到了由这小棒间内传出来的清晰水声。
只呆了一下,他忽然像想到什么似地立刻红了脸,接着闷不吭声地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原来的地方,继续当一只笨狗的路跑障碍物。
大概又过了一刻钟,舒舒服服洗完澡、彷佛完全不知发生什么事的夏素襄,终于一边用巾子擦着一头湿发、一边从后面漫步到厅子了。
云鸣的视线和她对望,她立刻回他明亮的一笑,“抱歉,你介不介意再等我吃个饭?”
脸部肌肉不自主地扭曲了一下,他闷哼了声,终于恍然大悟--
被耍了!
而更令他吐血的还不仅于此--等到她祖女乃女乃吃饱饭、擦干头发后,她就这么往她房间的床上一躺,睡了。
他--能--怎--么--办?
把她从床上挖起来,捆一捆往船上送吗?
他是很认真地考虑这么做,不过因为怕被主子责怪,所以到最后他只做了一件事--守在她的屋子前当了一夜的门神。
第二天,阳光还没完全露脸,夏素襄就醒来了。一夜好眠,她的精神非常好,当然,也没忘了昨天发生的事。
他不会还在吧?
有些好奇云鸣的毅力,夏素襄匆匆洗了把脸之后,马上走出房门,她在屋子四周看了一遍,很快地发现他已经不见了。
虽然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不过她很快就不再将心思放在他身上。
今天会是个好天气,而她全新的一天也将要开始了--
第三章
桌上一只已成型的吉祥鹤鸟,在夏素襄一上午的细细刻凿下,终于渐渐接近完工。最后她聚精会神地用竹簪挑去它身上每一处的细缝凿痕……
忽然,她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顿时一惊,抬起了头--
“素襄,我已经喊了妳好几声了,妳都没听见啊?”一边擦着脸上的汗、一边对她摇头皱眉的人正是旺婶。
“咦?旺婶,您怎么来了?”夏素襄看清是她,马上松了口气,将手边的工作暂时放下。她不着痕迹地避掉旺婶的碰触,赶忙起身倒茶给她。
显然是急急忙忙从店里赶到这边的旺婶,毫不迟疑地接下她倒的茶,一口气猛灌完--呼,好多了!
等到她连喝下两杯茶,喘了一口大气,这才开始跟夏素襄报告一件好消息。
“素襄,妳知道吗?刚才我们店里来了个年轻人,他说他家老爷在我们店里见过妳的雕刻,非常赏识妳的作品,想问妳有没有兴趣为他雕刻,他提出的条件和酬劳连我们都吓了一大跳。那年轻人还说,他家老爷给师傅一个月的时间,随意师傅要雕什么东西都行,他会先付一半订金,等到完成作品让他家老爷过目后满意了,再付剩下的钱……天哪,素襄,妳知道他出价多少吗?”说到这里,旺婶的神情也激动了起来,她将五根手指用力地在夏素襄眼前一挥,“五十两,五十两哪!他家老爷竟然要出价五十两买妳的雕刻!素襄,这下妳要赚大钱了!”
包妙的是,当那年轻人和她爷子在商讨这事时,酒楼内很多客人都听到了,结果摆在柜台上的剩余几个木雕竟全被好奇的客人搜购一空,许多人还争相打听这位雕刻师傅的事呢。
旺婶回想起之前的精采情景就忍不住笑了出来,她也把这些意外状况说给素襄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