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光隔着淡淡的迷雾看着四周,有种仿佛又置身在星空一样的错觉。
“很久很久以前,这世间除了人类、各种妖魔异类,还有一种比平凡人、比妖魔异类力量更强大、几乎不老不死的人类异族,他们被称为『神族』。不过『神族』只是一个统称,其实他们彼此不受约束,自成个体。那时候的世界还算平和,人类、妖魔很少互相干扰,也各自尊重……”剎真的开始说起了“故事”。而他那似乎化成了水、化成了风、化成了日月星辰的声音一传出,湖的四面立即呈现万籁俱寂,仿佛也沉浸在他说的“故事”中。
当然,别光是其中最主要的听众。只不过她没想到他一开口说的是个神话故事。但同时,她也很快地从他一开头对“神族”的描述中联想到了什么。她立刻若有昕晤地紧盯着他。
剎也回望着她,不过他的眼冷静清醒。他只略停了那一下,便继续说下去了——
“但是后来人界和妖魔界还是起了小辨模的冲突。而且没多久后,两界的小事件演变成大型的战争,就连原本置身事外的神族人也无法避免地选择靠边站。经过几次人界与妖魔界的战役后,双方和神族人全部元气大伤,后来终于有个力量最强盛、几乎无人可比的神族人出来了。这位神族人原本就一直和人与异类十分亲近友好,所以这两方发生战争当然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但是即使他不断居中协调,双方还是爆发了战火。一直到最后那一次双方经历死伤无数的惨烈大战,这位神族人的出面总算使双方同意放下仇恨,并且为了避免日后双方再打起来,他们全部赞成公推一个他们都可以信服的人,成为双方名义上的共主,以裁决双方若有争执发生时的公正人。当然,因为这位神族人原本就是最令他们双方能心服口服的人,再加上他的力量、声望,和他在那段期间不放弃要达成双方恢复和平所付出的心力大家有目共睹,于是没有异议的,他立刻成了人界、妖魔异界,也可以算是整个世界唯一的共主。他的地位甚至超越他们本身人界、妖魔异界的王。他是这个世间至高无上的裁决者,这世间的万事万物全都在他的掌握中。”剎一直说到了这里,忽然停了下来。
别光早已听得入神。
剎举起手中平空出现的红玉酒杯啜了几口,气定神闲。
“接下来呢?”别光跟着故事的情节定下来,猛一回过神,才发现他已经停下没再继续说。她瞪着他悠哉喝酒享受的神态。“你不会是想告诉我,故事就这样结束了吧?这个神族人达到他的野心后就没事了?难道所有人都这么笨没看出他的目的吗?”
剎一点也不意外这小表绝高的领悟力。他很是赞赏地对她颔首微笑。
“没错!这个神族人一开始就存有企图野心。其实刚开始人与妖魔那些冲突全是由他暗中策划、一点一点制造出来的。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被他蒙蔽过去,还是有许多人不是笨蛋。”他要她把手伸出来,给了她一杯香气盈人的桂花茶。“看出他底细的是其他一些神族人,这些人中有的一开始就没参与人界妖魔异界的战争,有的则跟着介入,不过那些介入的人愈打愈感到不对劲,直到最后那人竟成了双方的共主,他们才恍然大悟自己成了被利用的棋子。因为不满那人为了自己的野心竟牺牲那么多人、那么多妖魔异类,破坏这世间原有的美好和平,所以这些神族人转而质疑起那人成为共主的正当性,甚至要他为他所做的那些错事向所有万物道歉负责。那人当然不愿意。于是那些神族人便决定要对所有人揭露他的罪行;但那人却早有了准备,他反在之前捏造了假证据散播出去,让人类和妖魔相信其实让他们打起仗来、死伤那么多同类全是因为那些神族人的策划,目的则是要趁乱收服他们……总之,在那人迷惑人心的言语、和那些假证据下,所有人都相信了。这下,那些神族人反而成了整个人界和妖魔界的公敌。不过那人也趁机拉拢了许多神族人,只要从他,他就放过,并且吸纳成为壮大巩固自己权力的力量。至于其他依旧不服他的神族人,他则决定赶尽杀绝。于是最后的情势变成了:发动战争的加害者和被害者一同挥刀向原本同情他们的公义者。不过虽然是少数的神族人面对整个世界的敌人,那人却一直无法得到最后的胜利,因为那些对抗他的每个神族人力量全在最强大之列,甚至与他不相上下。到最后,一场决定胜负的关键一战展开,那些神族人和那人终于面对面打了惊天动地的殊死大战。在那一战之后,这个世界的命运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也改变了……”他的声音低沉了下来。
别光聚精会神地听着,完全没注意到四周的迷雾散了,阵阵凉风吹拂过来。
而剎在感受到吹向他的风时,眉峰忽地几不可察觉地动了一下,同时脸上也出现了一丝笑意。
不过别光虽然发现到他的笑,却不知道其中的含意。因为他的“故事”还在接续下去。
“那些神族人虽然最后还是打败了那人,但这个世界又再度毁坏,他们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很多人失去永生、失去力量,也有人封咒起自己等待重生,有人从此不知所踪……”
别光听出了眉目。“你就是那个『封咒等待重生』的人?”
她知道,这是他的故事,或者说是他们的故事。她虽然从没听人说过这段历史,就算是有,恐怕流传下来的也只余片段神话式的传奇,没有人会将它当真。不过她却毫不怀疑地接受了它。
因为它是从剎口中说出来的,因为剎的力量让她想不相信他就是那活在很久很久以前的“神族”人都难。所以当他一说到封咒、重生,她自然马上联想到池。
剎豪朗一笑。而这时,在他掌背上无声无息地落下一滴雨。
他得到了第二个相同的讯息。
就像刚才风告诉他的一样。
“妳不问我,如果这个故事是真的,那我到底有多老了?”他的食指在舟上轻扣了下,小船立即离开静止不动的湖心,往湖畔的方向轻悄滑去。
别光当然注意到了这动静,不过此刻她还想知道的有关他的事实在太多了。
“哼!你不是说过『男人的年龄是秘密』?我知道你还是不会告诉我,反正你承认自己是个老头子就对了。”她最想知道的不是这个。“妹妹呢?你妹妹一定跟你一样是神族人吧?那她后来呢?现在呢?她怎么了?”她可没忘记最早之前的主题。
老实说,她是无法想象冰人有家人的那种感觉,更别说她连一点冰人的妹妹该生得啥模样的概念都没有。
她试着把眼前的剎想象成女人。
察觉到她在想什么,剎好气又好笑地拍拍她胡思乱想的脑袋。“喂!想不想我也把妳变成男人看看?”就跟他变成女人一样恐怖。
“你可以?”没想到她竟兴致勃勃。
“妳还真把我当神哪!”剎失笑。他可没无所不能到那种境界。
这时,小船已来到了人烟罕至的另一边湖畔。
剎握住别光的手,也不见他做了什么动作,眨眼间,已经带着她踏上了岸。至于小船,则自己悠悠地晃回去船工人那边。
一踏上岸的剎,立刻就收到了足下的土地、落下的绿叶所传递给他的同一个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