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女子注着眼前陌生男人的面孔,虽未完全撤下戒心,但也微被他的模样扯出恻隐之情。
“啊,是他!”相较于其他三人见到这男人的茫然迷惑,斯文书生却是立刻认出他来。
“他是谁?”怪叟和大胡子同时好奇地问。
“索真!”斯文书生十分确定自己没看错。
“什么?!”不但两人讶叫出来,就连青衣女子也愕然地瞠圆了眸。
大胡子男人下一个动作就是伸出另一只手,将那男人的脸庞整个扶正,好让所有人看个仔细。“不会吧?这个人就是索真?那个专替妖后办事的走狗?小白,你要不要再把眼睛擦亮一点?”
斯文书生哼了哼,瞪他一眼。“接下来你该不会要我把脑袋洗一洗再提出来吧?我相信我这认人的功力要是称第二,世上就没人敢给我抢第一。更何况眼前这么一个人,你敢说你见过之后忘得了?”
上次在他们要摧毁妖后另一处秘密巢穴救人的行动中,他曾意外见过率领一群狼豹来阻的索真。而那一短暂的交锋,他到现在想来仍觉震撼——即使是敌对的一方,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从心底慑服于索真宛如天神降临、百岳难撼的气势。
而怎么也想不到,再次见到素真,他竟成现在这副模样!
说实在,他也惊愕极了。
所有人和他同样讶异震惊。
“他真的是索真?”怪叟跳起来,又团团转了一圈才停在索真面前,咬牙切齿地直直盯着他看。“他还没死?”大有立刻就让他一命归西,永绝后患的意思。
身为替妖后做尽一切坏事的走狗、罪魁祸首,索真绝对有一百个、一千个该死的理由。更何况这些年来,他们也有一些同伴在妖后的四周失踪、死去,他们有十足的把握,这些事件全跟索真和太后身边的另一个人有关。
总而言之,素真是他们最大的敌人之一。就是因为他,明寿才能活到现在,继续祸害许多人。
就连离索真最近、仍抓着他的脸的大胡子也巴不得马上终结他。
青衣女子看出了他们的蠢蠢欲动。其实她也和他们一样,但不知为什么,原本她该什么其他念头都没有的除去这些年来他们深切痛恶的毒瘤,她却迟疑了。盯视着索真那几无生命迹象的脸庞,有某种连她自己也无法解释的莫名感觉正以强而有力的姿态崩解、驱逐她原本无可撼动的信念——眼前的索真和她依他所作所为勾勒出来的索真形象有着极大的差距。她一直认为十恶不赦的索真,若不是有着奸邪的形貌,便像个冷血无情的恶汉,但显然她想错了。
“风影,”大胡子转头向她。“要不要立刻杀了这小子?”即使她年纪轻轻,但她比他们中的任何人的力量和胆识都大,使得众人毫无异议地以她马首是瞻。就像这次他们得到消息,要救监视妖后、却意外失踪半个月的大块的行动,也是由她领头策动的。
其他两人也看着她,等着她的决定。不过其中被唤作“小白”的斯文书生倒并没和他们持相同的意见,而且,他隐约察觉出风影似乎若有所思。心一动,他适时地出声——
“索真不是妖后重用的心月复大将吗?不管他现在为什么会落到这般下场,我想先暂时让他活命应该比立刻杀了他来得好……”不顾其他两人的张口欲反对,他不疾不徐地继续道:“他一定知道妖后许多事,我们倒不如趁这机会抓他回去,或许可以藉此从他身上得到对抗太后身边那些妖魔鬼怪的方法。”
他的理由铿锵有力,让人无法反驳。
大胡子和怪叟不由得对望一眼。
“说不定这是那妖后和他想出来骗我们的陷阱,也许他们要探出我们的一切,好把我们一网打尽!”大胡子可是粗中有细。
“我也不相信索真会跟妖后闹翻,我赞成胡子的话。”怪叟阴霾着脸色,把两只手指关节压得劈哩啪啦作响。“现在不杀他,我怕以后我们会后悔莫及。”
小白书生微微一笑,把最后的决定权交到若风影手上。“妳呢?如果妳也同意我说的,依两票对两票的结果,我想大家也会以妳的意见为意见。”
“喂!你少卑鄙一点哦!”怕她被这家伙左右了想法,大胡子只差没对他亮拳头示警。
老童也瞪着他。不过才一下,他们又全把注意力转到她那儿。
“风影?”两人还真有点紧张。
而若风影则早在小白开口前就将他说的事先考虑到了。
“带他回去,一切后果由我承担。”清楚他们不能在这里耗费太多时间,所以她很快便做下决定和承诺。
大胡子和老童同时错愕地张大嘴巴;至于小白,则是眨眼笑了笑。
“胡子,麻烦你背着这家伙。小白,打开他身上的锁!”若风影指挥若定。
小白欣然遵命。他以一根食指各自在缚着索真四周的精铁上划一圈后,坚不可摧的铁链马上如同被烈火烧透似地一扳便断。四道制箍在转眼问自索真身上解开,而心不甘情不愿的大胡子也将他负在身上。
“大块怎么办?”已经趁隙探得整座陵寝再没有其他密室气息流动的老童,收回出游的心神、看到被背着的敌人爪牙,还是忍不住恨恨的。但他没忘掉他们当初进来的目的。
若风影平静地,“再找。或者我们可以请这位索真公子告诉我们答案。”
老童和大胡子的面色因为第一次真正想到“俘虏”的用处而面色稍稍好看了些。
一行人随即从最快、最安全的路径出去。
陵寝外,那些卫兵仍旧维持原有的姿势闭着眼、作着各自的梦。
在四人的身影向黎明前的北方消失前,大胡子用先前同样的击掌声和大喝解除了那些卫兵的咒眠术——只不过这回他喝的是:“醒!”
仿佛半空打下的一道雷,所有卫兵随即在同一时间张开眼睛。以为自己打了瞌睡,一霎的茫然让他们莫名所以地眼睛眨了又眨,也在同僚脸上看到相同的困惑;但所有人即使心中有些生疑,却又担心是自己不小心打了下盹儿的后果,赶忙重振精神,继续各自的工作。
不过这些卫兵心里都渐渐生出了一道疑惑,却又不敢向其他人开口的是;明明才入夜没多久,可是为什么有种快天亮的感觉?
他们当然没发现自己曾无故睡过了一段时辰,也没发现那些消逝在北方的影子。
但就在那些影子疾若闪电往北方疾去的同时,黑暗中,一双一直注视着这所有动静的碧青凝眼,也随即展开雪白的翅膀,紧追而去……
然后,风忽地扬远,绿色植物仿佛在交头接耳着,土地在微微颤动……于是,黎明前,某样讯息正被以意想不到的速度由这里传递到了在打听它的人的耳里。
天际,已露白。
前阵子,无故生了怪病、陷入昏睡的右相罗欧和几名大臣不约而同在近日陆陆续续地清醒,并且渐渐恢复健康。
而除了别具心思的某些人,几乎所有人,就连为这怪事、为自己重要的臣于忧虑设法的广淳帝也终于松了口气,露出久违不见的笑容。
再没多久,右相罗欧已经可以重回朝中工作,其他大臣也是。欣喜于他们安然无恙回朝的帝王,甚至因此而为他们举行了一个盛大的宴会。
至于罗欧他们几个人,虽然都是由旁人口中得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不过他们自己一发现这回出事的全是欲秘密上书三公,实行削弱太后权力的人,心中便已有了谱。但所有人捡回一条命,却不知道是她欲置他们于死却出了意外,或者只是一个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