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光明白他前面的话的意思,不过因为在这里已是个大惊奇,所以对自己变成“大巨人”也就不再感到讶异,反而是忽然意识到他竟知道她在想什么、还有他最后那两句话的含意。
一时说不出话来,她只是直直瞪着她已经看了十多年、熟悉得似乎不能再熟悉的这张脸,这个原本躺在冰里的男人……或者神?
剎,藉由她的思绪和一瞬间闪过的记忆,似乎也回忆到了在他的身体和意识、力量仍在等待破咒的最后这段时间,他感觉到的她。而他对外界唯一有感觉的也只有她。
因为,她是他的“钥”。
“我还没死……”别光终于呢喃出声。接着连结起关键——“既然我还没死,那这是什么地方?你也在这里,难道是你带我来的?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她连连问他。
既然她还活着,她就不能死,因为她还没找到哥哥。
剎知道她有满肚于的疑问,但她就快死了,其实知道这么多也没用。“这里是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让妳免于痛苦地死去,只要妳同意交出一样不属于妳的东西。”他和她打商量。
当尚是稚女敕幼娃的她接触到了由他自己结下的封印的那一剎,他随同深封的意识才被启动,不过这还不足以能让他完全醒来。只有随着她的每接近一次,他的意识、他的力量才一点一滴被唤出。而其实在她还没从小女乃娃长到现在这少女模样之前,他已经回复得差不多了——他可以完全掌握封冰之外的状况,只差了那一关,他就能解除封印……
由小娃到少女——这其间就算他到了一半才能对外界有感觉,但说起来他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吧?他听着她对他说话,说着她今天做了什么事、哥哥怎么样、她偷偷看见太后下令掌掴对她多说话的宫女……如何如何的。
他无法响应,而她好像也不在乎他听不听得到、能不能响应,她只要有个说话的对象就好。
所以有许多她不能对她最亲的哥哥说的,她都对着他说。秘密的、不秘密的;快乐的、不快乐的;小孩子的、长大了的……总而言之,不管他愿不愿意,他已经成为她回忆和秘密的共享人了。
而对于这样一个既狡黠聪慧又坚强寂寞的小表,就算他再怎么如阿勒司那家伙说的是个感情凉薄的人,这么十多年人间的岁月下来,他总算也和她培养出一种特别的感情了吧?
起码他现在就很舍不得把这小表交给死神。
不过如果他想得回他的东西,她又非死不可。
所以看在他和她“相交”了这么久的情份上,他会让她没痛没苦地死去,对他来说也算是做出很特别的事了。
“不属于我的东西?”别光觉得莫名其妙,却又隐隐找到一丝端倪。终于看见了冰人张开的眼睛、听见了冰人说话的声音,不过虽然它们比她想象得到的还要美好,她倒宁愿他还是躺回冰里继续睡的好。因为好像他一活过来,她就得死似的。“我身上有什么下属于我的东西?你要我交出来,难道那是你的?如果我不同意交出呢?”至少先弄清楚这个。
剎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她的思绪在他眼前就像透明的水晶一样。
别光扬起下巴挑衅地睨着他——反正她也知道这一点。
“偷窥狂!”在心里丢给他这三个字。
剎接收到了——他有些好笑地对她挑高了一边的眉。
“那原本是属于我的一股力量,是『能』。妳很小的时候身体应该差到让妳的家人快养不活妳,不过就是因为有我的“能”在妳体内支撑着,所以妳才能够活到现在……”剎用她所能理解的说给她听。事实上就是有他这“能”,她也才能称之为是他的“钥”,而他也才能破自己的封印重生回来。在那一场大战后,许多人的命运改变了,这个世界也改变了。而他为了缓长甚至不知道能不能救回自己的疗伤过程,不得已才用冰咒封住自己,不过在冰封前他释出一股有他印记的“能”做为有机会开启他自己咒印的“钥”。没想到他的“能”到最后是落到了这小表的身上。“妳若不同意交出来,我也无法强迫妳,因为它在妳身体里已经够久了。”等于和她融为一体了。
别光不曾听过这种事,也听得似懂非懂。不过她知道,除非她点头,否则他要不到他要的东西。
“我不交,你就会让我死得很难看?”他前几句话里好像是这意思。
“对妳,我大概做不了这种事。”剎承认,“可是妳还是快死了,妳就当送我,对妳也没坏处。”
“但也没好处啊!”别光突地跳上前,一把抱住他的臂膀——令她意外的是,他竟是温热有触感的躯体。
剎其实在她一动念时就有机会避开她,但他却没动作,因为这没好处,也没坏处。
“我救妳一命,妳就会同意交出来?”直截了当。这就是她打的主意。
别光是想抓着他,起码他若要离开这地方都得带着她——虽然她有些怀疑,以他的能力要甩了她一点问题也没有——不过总是心安多了嘛!
“你以为是我自愿接受你那什么『能』的鬼东西吗?”别光仰起头,毫不畏惧地回敬他。“而且你觉得我笨吗?你说它让我活命到现在,那你答应救我,我再交出来,到时我还不是一样没命!所以说我一点好处也没有。不过……好吧,”末了她突地话锋一转,并且闭上眼睛,一副从容就义的安然模样。“反正我早一点死跟晚一点死好像也没差多少时间,你要怎么取回你的东西都随便你了。”
剎呈满日月光辉似闪耀的眸,定定地望着她的粉洁脸蛋,原本澄明静定的神色出现了一霎的迷惑。他的双眉微皱了皱,视线移到了她紧箝着他手臂的一双手。
“小表!”他忽然吃地轻笑出声。
“喂!大冰人,我可不是……”又听他叫她小表,别光只感刺耳地立刻反驳,不过当她随之睁开眼睛、看见眼前的景象时,完全愣呆住了——
一张显然被她忽然睁开眼而吓到的大脸,大喊一声,退了开。“啊!”
别光的视线随着那个圆胖年轻人的跳开而移动,可她的眼神、表情仍显得茫然。
她下相信地闭上眼、又张开,但是——
冰人不见了!她四周的星星不见了!
现在映在她眼中的,是一间简陋的屋子和那不知所措站得远远地看向她的圆胖年轻人。
这是……怎么回事?
“大冰人!”她下意识地喊。
就算大冰人口口声声说她快死了、又要她的命,可是至少他还是她熟悉的人,但现在是什么状况?他没让她死,却把她丢在这里?
她第一个念头就是喊他。她以为自己这一喊已够大声有力的,却没想到在听起来竟只是微弱的申吟声。她皱眉,连自己都错愕了。
接着,也就是在她喊出这一声后,她感觉到痛了。刺痛、烧痛、酸痛……她感到自己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在向她喊痛。
和刚才的境况相比,她现在简直像掉进地狱里了。
那个冰人,不会改变主意打算让她痛不欲生地死去吧?
“小……小泵娘,妳真的活过来了?”那圆胖年轻人一直观察着躺在床上、终于张开眼睛醒过来的少女;这时他看她皱着一张漂亮得像仙女的脸,似乎疼得很厉害的样子,他立刻又一阵紧张,又想确定她是不是没变成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