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荆天衣随口应。估量、锐利的视线仍停驻在手中资料所透露的重要讯息上。
展欢偷偷瞧着主子爷凝神专注的模样,心跳不自主地有些加快。因为看到他,她总会想到解咒的事。
“小欢!”头也没抬、就连神情变也没变,荆天衣蓦地出声唤她。
展欢有些做贼心虚地惊吓了一跳。“呃……爷!”应声,赶忙立得挺直,眼睛也不敢再看向他只好盯着他的手。
“妳有一双美丽的眼睛。”依旧十分认真地研究着手中资料。
“啊?”展欢愕呆。忍不住看向主子爷,她……没听错吧?
“而且足以干扰我的思绪。”寻常的语气、不寻常的含意,荆天衣的锐眸突地瞇了瞇,接着终于将视线移向了这丫头。他的脸上露出了意想不到的笑容:“妳先把点心端去外面的小园子等我,我等一会儿要问妳点事。”
展欢的眼睛眨了又眨,好不容易终于由被主子爷突如其来这不知是称赞或责怪语意的怔思中回过神,却又遇上他把一张刚硬如石刻的脸庞柔化了的笑——虽然他并不是个高高在上的严苛男人,要见到他温和轻松的一面也不是很难,就算如此,只要他一笑,那股强大的魅力仍是耀眼得令人无法忽视。
至少她就有这样的感受。
展欢直到退到小园子时,心仍在怦怦跳着。
摇摇头,她赶忙把点心摆上石桌子,便站在一旁等。
问她事?
她只是个下人,主子爷会有什么疑难杂症要问她的?
有些忐忑不安,展欢的脑袋不停转着各种由他的话衍伸出来的念头,甚至还猜测着是不是她调包铜镜的事出了纰漏……不过想愈多她就愈头痛,到最后她干脆任它去,不想了!
风和日丽。
展欢就这样没事地站在这里,眼睛直盯著书房门口。等着等着,再被四周舒服的凉风一吹,她还真有点想打呵欠。
幸好没多久,书房的门打开了。她看见主子爷伟岸的身影直直地朝她这里走过来。
“爷!”展欢早已重振精神,在他走近时欠身喊。
荆天衣的神态比起刚才在书房的嚣猛严肃是轻松多了。而且他手上竟还拿着一壶茶和杯子。
他直接大步走到园中的石椅坐下,毫不拖泥带水。
“妳也坐!”他悠闲地倒了两杯茶,同时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展欢诧讶,赶紧摇头:“小婢……”
“坐!”荆天衣将一杯茶放到要她坐下的桌前位置,一字便打断了她。
不是命令,倒像是单纯地请朋友坐下来一起喝茶聊天似的自然。他的表情、他的眼睛,带着笑地看着她。
于是,在他的注视下,原本还觉不合宜的展欢只好乖乖坐下。
“喝茶!”荆天衣用下巴点了点放在她面前的茶。
展欢听话地拿起来喝。
荆天衣接着将那碟她带来、摆上桌的点心也推到她面前。
“吃吧!”
展欢的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啊……不不!小婢喝茶、喝茶就行了!”第一次和主子爷同桌喝茶,她已经紧张得心脏快麻掉了,她哪还有命吃啊?
主子爷现在是怎么着?刚做了笔大买卖心情特别好吗?
荆天衣也不把碟子拨回来,倒是随手拿起一块甜点送进嘴里。
偷看着眼前主子爷完全放松懒散的神态,展欢还真有种他只是来这里野餐的错觉。
突然,荆天衣将视线对上她偷窥的眼。
展欢又是一吓,快快垂下眸,假装认真地捧着茶喝。
“我一直想知道一件事……”荆天衣总觉得这丫头似乎藏了无数的秘密,而他现在总算找出点时间来开始挖掘秘密了。
她吸引他的注意。他十分清楚这一点。
展欢只是个丫头,甚至没有可供男人将目光停驻流连的美貌和身材,不过她偏偏就是愈来愈捉住他的视线。而且自从她在这里受伤、他抱过了她一次之后,他竟不时在回味抱着她的感觉。老实说,他抱过、亲热过的女人不少,可是能让他想继续抱着温存的,他遍索枯肠似乎也就这么一个。
怎么会?连他也想找出答案。
不过在这之前,他得先解开困扰了他两天的问题——
“妳交给贺然的那面镜子,是从哪里找出来的?”
荆天衣的疑问,简直像一记强力的震撼弹将毫无防备的展欢炸得差点惊跳起来。
荆天衣似笑非笑地凝视着这丫头瞬间发白的小脸蛋。他一眼看到她匆匆忙忙塞给贺然的镜子就知道不对。他只见过嫣然送给贺柔的那面铜镜一次,不过他的印象仍在,而他也明白贺然要带走的就是那一面镜子,所以他立刻明白展欢找来给贺然的镜虽然七分像,但却不是“她”要的。
原本他还以为展欢只是找错了镜子。现在看她这模样,他立刻就了解他没小看这丫头——
她果然身怀许多秘密啊!
“小欢,我可以给妳机会解释。”荆天衣的神色渐厉。
作为他的部属、下人,他不允许偷盗拐骗的行径存在,只要犯了这四项中的其一,他的处置便是直接撵出府,并且永不再录用。
不过,他也并非是个遵守绝对法理依规的顽固之人,所以只要说得出理由,而且让他觉得情有可原,他可以容许减轻惩罚。
他相信小欢也清楚府里的规炬,他现在想听听她自己怎么说。
展欢知道,她已经瞒不过主子爷了。
她的思绪只转了一下,立刻便有了决定。
她突然滑下椅子,跪在荆天衣面前。
“爷!对不起!舅爷带回去的那面镜子是小婢从街市买回来的,真的镜子……在小婢那里!”她全部承认了。
也因为终于可以说出来,可以不用像贼一样老感到心虚不安,现在她反而觉得有些松口气。原来她还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呢!想不到主子爷竟仍是发现了……
她这主子爷果真是不能小觑的!
原来,这就是主子爷要问她的事。
现在她能怎么办?她记得府中的规条里,“偷”是要被撵出去的,看来这下太曾外祖母得永远跟铜镜相依为命下去,而她……
眉梢微扬,荆天衣低头看着跪直在他身前俯首的展欢。
“为什么?”要偷,至少得偷金、偷银、偷个值钱玩意儿嘛!这丫头竟什么都不偷就去偷面镜子?嗯……难道只有这丫头看出那面镜子是个宝?他好奇心高涨。
为什么?
呃……如果……她告诉他实话,他能够接受这么鬼怪离奇又匪夷所思的事吗?
深呼吸一口,展欢抬起头来。
“爷,其实……我会到府里来,主要就是为了找镜子。”她决定坦承一切,不管他相不相信。迎视着他炯炯的眼眸,她努力镇定心神,开始说起了关于铜镜的传说,直到她终于在夫人的衣箱内找到它。
她一直说着,而荆天衣也没有打断她一直听。他的表情并没有她以为会有的不耐烦或嘲笑,相反地,他认真专注得仿佛是在听跟自己切身有关的事一样——就是他这神态逐渐让她的情绪稳定下来。
然后,她突地闭嘴。
荆天衣皱眉,眼神一闪。“怎么不说了?解咒的方法是什么?”
原来,这就是展欢非偷铜镜不可的原因——他既震讶又感到不可思议。更何况她说的铜镜诅咒和镜中的女鬼还牵扯到他们双方的先人……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他的祖宗还真是非常对不起人家!
其实他走遍大江南北、关外西域,结交的奇人不少、碰过的异事很多,当然更不乏听过有人遇上什么妖魔鬼怪的经历,不过他从来不曾见过就是——据一位他的长老朋友说,那是因为他的阳气太盛,他想见妖魔鬼怪,那些妖魔鬼怪还怕靠近他咧——没想到现在小丫头揭秘,有一只藏在铜镜里的鬼就紧邻着他,和他做了两年的邻居,他还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