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总算勉强由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江海和水雁,倒是以颇深思的眼神看了看床上美艳不可方物的睡美人,再转回他们师父的脸上,无言地等着他的回答。
和平涯、流云不同的是,他们感到不寻常的重点是放在那女子身上隐约流露出的鬼族气息,与显然是出自师父之手在她四周布下的结界。
一早,总会亲自为师父端早膳进来的流云,首先发现这幕景象,而被她的尖叫吓得赶忙跑过来的平涯三人,才跟着一个接一个呆在当场。
至于封澈,原来自带回夜宿后,便一夜无眠地一直在思索着她的事,和该怎么处置她的问题上。现下,对着四人神色各异的惊讶表现,他的眉头一舒,倒是不慌不忙。
“她就是夜。”他轻松地道。
可,他一派轻松,彷佛只是在说“我就是你们师父”般的毫无迟疑,却让四人同时狠狠地倒吸一口气,再把不可置信的视线全投向床上那仍未有动静的女子。
什么?!她就是夜?!
现在这躺在床上,看似无害、手无缚鸡之力的美艳女子,就是传闻中的鬼族第一人,也就是曾和他们交过手的狠辣鬼女?!
而四个人里,却属平涯和水雁两人的眼神和心情最是复杂了。因为自从由师父口中知道他们如令倾力对付的鬼族人夜,便是小时曾和他们玩在一起的可爱娃儿后,他们先是充满了惊疑,接着是无法抑止的感慨与无奈。可没想到,他们现在终于真正地见到了她,这时,再以不同的眼光看着床上的夜,他们仍很难克制心里不断涌上的回忆与感伤。
至于江海和流云没有他们那一种“遇故知”的情绪干扰,面对得知她身分的反应倒是正常多了──他们立时全身戒备了起来;尤其是曾被她伤过的流云,更是巴不得趁这时杀掉她!
她只当床上的鬼是大祸害,何况是她那美艳过任何一个她见过的、不管人或鬼族的无瑕面貌,更令她无端心生嫉妒。而师父竟没当场杀了她,还留她活命至现在的异常举动,也令她莫名感到警觉与不安了……
镑有不同心思的四人,皆沉默地直瞪着床上的夜宿。一时之间,房里的气氛显得有些僵凝紧张。
打破沉默的是封澈。
自由穿过由他亲手布下的结界,他踱步到了安置着夜的床边。俯身看了仍未从他的迷咒下醒来的她一眼,他再偏过头对四人微笑道:“我知道你们很惊讶这是怎么回事,其实她现在会在这里也是一场意外……”他约略对他们说起昨夜发生的事,接着再继续点出他们的疑问:“你们一定很怀疑,为什么我只是制住她,却没杀了她,是吗?”
“因为……她是甜儿吗?”水雁有些明白地开口。
除了平涯,其它两人也大略知道关于他们小时遇上一个鬼族女娃的事,不过也是直到水雁这么一说时,他们才又猛然记起这事。可她怎么……会把那小表和夜扯在一起?难道……
还不知道娃儿与如今的夜便是同一人,却心思敏捷的江海、流云两人不约而同联想到的答案,令他们立刻愣住了。不过,师父接下去的回答,才是真正让他们更加呆若木鸡的元凶。
“我不否认这确实是重要关键。”封澈再将视线转回夜宿身上。他自然知道他这个举动肯定会令他们无法释然。“还有就是,她身上流着一半人类的血让我相信,她也有可能被导回光明,成为一个正常人。”既然对她下不了手,那么能让她放弃黑暗邪恶的那一方,或许是个办法。
“不可能!”江海意外地成为第一个反对的人。“鬼族生性邪气凶残,就算师父说她只是半个鬼族人,可她血里鬼族人的劣性恐怕也无法完全根除,更何况她还是鬼族中的夜!”他严肃着神色。
平涯和水雁两人不由对望了一眼。
“我相信师父!”平涯月兑口而出。只因为他曾看过天真无邪的夜。“如果鬼族人的天性真的无法改变,那么我们以前见到的小甜儿又是怎么回事?”
流云立刻跟着接嘴反驳:“有谁知道她那时是不是故意伪装出来的?”她撇撇唇:“年纪那么小就知道骗人,我们不是由此就可见她的奸诈天性?”毫不掩饰的嫌恶敌视语气。
“喂!妳说话给我当心点哦!”平涯差点跳起来。“难道妳的意思是我们和师父就这么好骗吗?”
流云的火气也上来了,不顾一切地抬起下巴,杠上他:“我有这么说吗?我不过说这妖女从小就狡猾奸诈,到大了更是不得了,我说她就是坏!怎么,这样也不行吗?”就是不满他们对她另眼对待,尤其是师父的态度更教她介怀。
“不行!明明妳就是拐弯抹角在骂我!”非教训这死丫头一顿不可。
“你……对!没错!我就是骂你,怎样?要打架来啊!”划下招,流云也毫不退缩地准备和他开打。
“哼!好!我不把妳打成猪头,我就跟妳姓!”平涯撂下话。
终于受不了他们幼稚争论的江海和水雁,在他们冲向对方前,很有默契地一人抓住了一个。
“你要我把你丢出去,或者闭嘴?”江海板着脸,问着被他扣住脖颈快不能呼吸的平涯。
“妳也是!”水雁给被她压住肩的流云同样的选择。
于是,不想被丢出去的两人立刻忙不迭地摇头、闭嘴。
而这一切,封澈不用回头也接收得一清二楚。他叹了一口气。
“你们统统先出去吧!”看来他还有得头痛。
即使四个人都还想再说什么,最后却仍是听话地退出了屋子──不过,一直挣扎着想继续留下却被水雁连拖带推拉出去的流云,是其中最心不甘情不愿的。
房里,再次恢复了宁静。
封澈,动也不动地在床前站了一会儿之后,接着他移开步走到了窗边,再伸手慢慢将原本紧闭的窗扉打开。
而随着他的动作,一吋吋金灿的光线缓缓由外面爬进了房里。不过就在金色柔和的阳光即将接近更里面的床的方向之际,忽地,原本毫无动静的床上起了变化──
在封澈所布的结界内,一眨眼间阵阵黑色翻腾的云雾充满整个空间,而且就将床上的人完全包围得丝毫不见踪影,也彷佛就连光线也穿不透这层黑雾。
这时,只见房里奇谲诡异地被硬生生分成了两半──前一半是披洒着阳光的明亮,后一半却是浓雾滚滚的黑暗。
封澈自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只凝了一下眉,他还是重将窗扉放下。屋内,再次掩回半明半暗的状态。
她已经苏醒了。
“怎么了?不想要吹吹舒服的风吗?”他笑了笑,一边走回床前一边开口问道。
黑雾渐渐消褪,再一点一点地露出正张着一双紫得妖异的眸珠看着他的夜宿。而她的神情冷森中透着邪魅,就如同她全身散发出的黑夜气息。
笼罩着她的黑雾很快地消失不见痕迹,她就坐在床上与他对视。
“封澈,你还让我活着?”似乎并不怎么讶异地,夜宿一眨眼,朝他现出十足撩勾诱惑的一笑。“难道你……舍不得我死?爱上我了吗?”就连她大胆的如丝低喃也充满挑逗。她甚至伸出青葱玉指触上他的胸膛。
一时间,原本阴寒肃杀的对峙气氛,当场成了辛辣热气腾腾的场面。
封澈的心着实惴跳了一下。不过同时,他的太阳穴又跟着开始隐隐抽痛着──看来他太小觑她的魅惑力和智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