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一股源源不绝的力量从她的手、由她的身子传透向他,首先渐渐恢复的,是他原本已半陷入黑暗的意识。
知道她正在救他——东衡遥却募地眼神一瞬。他反握住她的手。
“我记得……你说过……神仙也救不了……该死的人……”他已经尝到了什么是死亡的滋味,他甚至以为就在刚才的迷蒙间,他恍惚看到了黑色死神的影子。如果,他的生命真的必须在这时终结,他也得清楚她救了该死之人的代价;即使她要救的人是他。
“我可以!”水荷对他轻轻一笑,而笑容里,有一层不愿让他知道的秘密。
东衡遥绝不会忽视他的直觉,和心突然莫名生出有种会失去她的强烈预感。
“你……”东衡遥一凝眉。而就在这时,水荷更倾身向他,几乎,是在他的面庞前。
“这样好了,我救了你一命,你就以让我完美地达成任务来报答我,如何?”狡黠地说完,没让他有说不的机会,她突然封住了他的嘴——霸道的。
东衡遥竟浑身动弹不得。而籍由她抵在他嘴上的唇,他清楚地感受到一股强旺的能量被渡过了他的体内。疼痛、炙热很快地消逝无踪,然后他原本渐渐溜走的生命力,似乎也被拉聚回他的身体……
不知何时,东衡遥发现自己正陷入一种清明无垢的意识空间,甚至连他的心,也呈现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安详。直到,一声轻叹震醒了他——
猛地,东衡遥在刹间意识自清灵的空间跌出。他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另一双秋水横波。
趴在他胸前,与他浅笑凝望的,正是水荷。
东衡遥注意到了她红润得异样的脸蛋,和她与他贴触的肌肤温度是无法掩藏的沁凉。
心募地一动,他出手捉住了她的纤肩。
“该死!我不准你隐瞒任何事!”他朝她低吼。
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即将发生什么事的感觉,不过他就是知道,而且还知道引爆他强烈不安躁乱的来源正是出自她—─现在已经从半死人变成活人了,那么她呢?
“可如果……是连我也不知道的事呢?”她轻呵气,对心爱的男人懒弱而笑。
东衡遥的心猛烈地一缩。忽地,他张臂抱住她,并且半坐起身。
“那么就告诉我,你知道的。”他问的犀利,可抱着她盈香娇躯的双臂却是充满着温柔爱怜的。
在他怀里动了动,最后她将脸蛋搁在他的肩窝上。不让他看见的,她眉心闪过最后一丝微弱的柔泽。她慢慢闭上了一直让他心荡神驰的水灵眸子,而她唇边的浅笑却未曾褪去。
“我知道……你爱我,而且会爱很久很久。我也是……”含笑的轻音在尾声消失。
东衡遥的呼息乍地一顿。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地,他把再毫无抵抗力的水荷放下在他的掌臂中——只见,怀中人的影像竟仿佛褪色般慢慢地变谈、变谈……
“来了、来了!御医来了……”突然,从门外喊进来急切的声音。
而就在这时,似乎迷咒被打破般,屋内原本陷入凝止不动的众人也恍然睁开眼睛醒来。
“……呃?怎么……”
“咦?发生了什么事?……”
一开始还处在茫然状态的众人仍不知在自己身上曾出了何事,而一路从外面喊进来的声音倒是突然将他们拉回了注意力。
所有人,包括床边的明帝,一下子全都把视线集中向床上的人——
只见,原本躺在床上几乎奄奄一息的东衡遥,此刻竟已在床上坐起,而他正低头看着自己半伸出的掌臂,仿佛,就在刚才,他的手中曾抱拥着心爱的人儿……
看着眼前宛如没发生过任何事,更仿佛不曾受到重伤的东衡遥,再加上他一直动也不动地维持着那样专注的姿势,就是这么一幅奇特又诡谲的转变,让众人在一时之间呆若木鸡、膛目结舌。
“皇上,御医带到了……咦!”侍卫拉着白发苍苍的御医,在总算冲进寝宫时,不由自主直看向床上的遥皇子,而这下,就连侍卫也一呆。
至于被拼命拖来还在端着大气的御医,终于也看清了床上活生生、根本一点事也没有的东衡遥。
“遥皇子他看来一点也不像……”快死的样子──御医总算勉强将最后几个字吞回肚子里。
明帝终于从震愕与惊喜中回过神来。
“遥儿,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直观向东衡遥原本受伤的……只见那原本深插着一柄短匕的地方此时不但短匕不见踪影,就连一丝血迹也未见——天!难不成他刚刚全是在作梦?
东衡遥知道他的几乎死而复生已经惊骇了所有人,可这时他只在乎一件事——
他暗若夜幕的黑眸仍紧紧盯视着自己空荡荡的怀臂—─
这就是救了他的代价?这就是救了他的该死代价!
“衡遥!衡遥他没事吧?!”屋外,晋德太子焦急的声音由远而近的传了来……
第十章
夏风,轻吹柔凉,也薰袭了满园清香。
看着那一池娇艳绝色的水中芙蓉,晋德依旧忍不住又是惊喜又是叹息。
“殿下,爷他不知何时才会回府,您还要等他吗?”必恭必敬地跟在突然来访的太子殿后,姜总管只唯恐怠慢了他。
对总管一挥手,晋德站定在美丽的荷花池畔,深吸进了一口沁心的花香。
“没关系,我可以等他回来。”他这次是打定主意要见到那亲爱的弟弟不可。
咳!他实在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一年之前的遥九府从不许出现一株荷花踪影,而如今却繁荷遍地。看来,那水荷姑娘果真成了改变东衡遥的第一人。
水荷又失踪了。而且这回的失踪已经长达一年。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失踪,又为什么失踪,只除了似乎知道一切的东衡遥——没错!只除了东衡遥!
一年前,关于东衡遥以身替帝王挡了刺客一刀,却又奇迹般的毫发未伤,至今依旧是个谜,不过似乎就在那件事之后,东衡遥变了。他变得更狂荡,更令人难解。而其中最令人难解的就是——没有徵兆、没有理由,他命人在遥九府四处植荷,甚至还特别辟出了另一个大池在他住的尘封楼前,只为了随时亲近那一株株的水中芙蓉……
东衡遥的恶花之名无人不知,不过就如同没人知道他讨厌花的理由一样!他突如其来迷恋,甚至痴狂上荷花的原因也仍然成谜。几乎没有人敢去探疑东衡遥——除了晋德,身为东衡遥最亲爱的大哥,他可一向是最关心东衡遥的,更何况,他也好奇。
晋德没探出来,不过倒先被另一件事引开注意力。甚至以为那就是关键了——
水荷!
如果他的消息来源没错,那个水漾灵气的小泵娘似乎在遇刺事件之后,就宛如从人间蒸发般不见踪影。不过更奇怪的是东街道的态度;对于原本他要立为皇子妃的女子的失踪,他表现很淡漠,更像是,那名叫“水荷”的小泵娘,从不曾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老实说,晋德真的被东衡遥的态度迷惑了。难不成是他看错了眼,东衡遥对那小泵娘只不过是一时的宠爱,就如同他对其他女子一样?
唉!
晋德忍不住伸手轻触眼前溢散独特清香的洁白花瓣。不知道为什么,每回看到这些花,他竟总不自觉会想到那个小泵娘。而他更宁愿相信,那神秘水灵的小泵娘拥有足以改变东衡遥的力量。
水荷?如果不是因为她,东衡遥还有什么其它原因会与这二十年来不曾产生交集的水中清荷再擦出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