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有仇人?”瞧他们的阵势及对话,青衣人转眼间似乎已猜出了什么,于是直接问有资格指挥全局的人。
男人语气温和得紧,看着他。“小兄弟,非常抱歉,恐怕你暂时月兑不了身了。”
他的话才说完,一阵杂沓的马蹄声渐渐清晰入耳;远处,在大草原的那一边,一群人马正疾速如风地接近。
青衣人看着他们的神情,随着远方人马的接近而渐渐紧绷,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兴致盎然。
“你们惹上了麻烦?”他问那男人。
“是麻烦惹上了我们。”男人的语气里仿佛有抹好笑的叹息,眼睛直视着前方——他的表情舒泰自然,似乎早料到那群人会追过来。
没多久,那批人马已经踩着飞步来到眼前,刚下过雨的地面泥泞不堪,而这些人不顾此恶劣的泥仍然全力策马奔驰,显然是急于追赶上来。随着马步踏下飞溅的泥水是他们见到的激烈画面,而当那群人马终于停下,在他们前面数尺距离的地方一字排开时,只见马上众人原本整齐威武的红黑制服几乎全被喷上泥浆,而显得十分狼狈滑稽,连青衣人见此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十二匹人马的到来,原该呈现的是紧张沉重的气氛,却硬是让这声突如其来的低抑笑声破坏——所有人一致将目标转向那正发出笑声的青衣人身上。
青衣人的笑脸依旧比哭还难看,可他低低沙沙纯然愉悦的笑声却奇怪地吸引人的听觉。显然意识到自己正成为旁人注意的对象,青衣人猛地笑声一敛,下一个动作是皱紧眉头,视线迅速在马上那群人脸上巡过一遍,最后回到在他身畔正莫测高深盯着他看的男人脸上。
“你们全瞧着我做啥?是我笑太大声妨碍到你们了?”青衣人可以肯定这群人对他们无害,否则两边的人可能早打起来了。至于他们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这都不是他该管的。他现在只需离开这里就对了,可生来路见不平的个性却不容他就此抽身;说明白点——他已经决定蹚这浑水,于是他故意板着没表情的脸扬声问。
话一出口,方才不由自主被他笑声迷惑住的众人皆怔忡了下,倒是被他直视着的男人反而露齿一笑,炯眸透着异光。“不,是他们妨碍到我们!”他语含深意地说。而就在青衣人被他着实暧昧诡异的话弄得浑身一阵不舒服时,下一刻,他的肩已经被人揽着,贴近一具温热的躯体。
“我知道是谁要你们来的,回去告诉你们公主,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男人神色正经肃然地对那些正目瞪口呆的追逐者说完,再低下头朝被他搂在怀里的人爱意怜惜地微笑。
此番暗示性十足的举动震撼了所有人——包括被示爱的人在内。而要不是铁奔雷扯了下耿御风,恐怕他也要大叫出声了。
“尧殿下。莫非你说的人是……”高踞马上的大胡子统领,由祁尧天搂男人的惊世骇俗行动中首先恢复镇定,不肯轻易相信地问他。
“你不是瞧见了?”祁尧天抬头,露出愉快的微笑看着他们,同时手指揉了揉青衣人纤细的肩头——藉此安抚被他暗中点了穴道的年轻人。“怎么?本殿下有喜欢的人不对吗?”他将气得牙痒痒、眼睛快喷出火来的青衣人身子转过去背对着他们,一手还漫不经心似的放在他腰上。面对着他们见鬼似的模样,他的笑容更显促狭。
有喜欢的人不是不对,不对的是——他喜欢的对象竟是个男人?!他们全傻眼了!
待在祁尧天身边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平日最是冷静的铁奔雷最先忖测出主子的计谋,所以才能不慌不忙地制止耿御风;而一向机智的莫留火压根儿就没被他骗过,是以这会儿三人轻松的神色和那群人简直有天壤之别——倒是对不起了这位小兄弟。
雹御风偷偷对青衣人眨了眨眼,而被点了穴、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的青衣人则狠狠回瞪了他一眼。至于他眸中隐藏的恼怒、羞嗔、惊讶的复杂情绪,倒是没让耿御风解读出来。
那大胡子统领勉强再回复了自制力,眼神里仍有掩藏不住的惊骇。“尧殿下,我等奉公主之令,务必要追上您,至于……这位公子的事,我等自无权力干涉。”他领着众人全翻下马背,恭敬地站在一旁。
尽避尧殿下的行径总被传言为风流不羁,可是却不曾有过他爱男不爱女的断袖传言,那么如今他亲密地直搂着一名年轻男子是怎么回事?大胡子统领裴业不由得糊涂了——他总不会是为了躲开公主,而拿自己的声誉开玩笑吧?!
“你们已经在我后面追了两天,现在追上了又如何?”祁尧天一直知道有人紧追在他们身后,这会儿终于决定解决此事;只是,他没想到出现的会是北国宫内专门护卫宁靖公主的这批人。而且一见到他们,他几乎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看着他们,祁尧天的唇角勾勒出一抹含着威厉的冷笑。“我想,公主也不希望被燕王知道她擅自派遣侍卫做这种事吧?”尽避燕王十分宠爱他那位刁钻娇蛮的妹妹,却还不至于会让她将一群菁英护卫用在做这等无聊之事上。
祁尧天的一针见血正说到他们的难处。裴业闻言,不由垂下眼眸,模了模下巴的胡子。“我等原就觉得不妥,只是公主殿下的命令又不得不从……”他暗示地求助于与燕王交情深厚的尧太子。
“回去向燕王禀明此事。”祁尧天让莫留火自马背的袋子里取来纸笔,在上面写了几字,便将纸交给裴业,“把这纸呈给燕王,我可证明你们并非擅离职守。”
直到裴业率领着众人离去,祁尧天仍然没有解释他和青衣人的真正关系,所以他们也同时带走了满心的惊疑。
此事暂告一段落,但——
祁尧天待他们一离开,旋即解去青衣人身上的穴道。被制得火气益发高张的青衣人穴道一被解开,竟立刻以让人措手不及的速度旋身至祁尧天背后,不知何时手中多了把利刀,将它抵在他脖颈下,一边低喝:“别动!”
没料到他的身手矫健至此,祁尧天一愣,竟被青衣人用刀抵着脖子威胁!而耿御风三人更没提防他,直到他制住主子的举动,才猛地使他们警觉地挥剑向他,却被祁尧天抬手制止的动作阻住。
“你们把剑全收起来。”他声音温和,却有着令人不容置喙的力量,三人立刻选择服从,却仍不敢大意地紧盯着青衣人手中的匕首。
“我不喜欢被人利用!”他突地哼了声。即使身高不如祁尧天,他使刀用力的准确度却足够制住他。方才的恼愤之气已逐渐消褪,他并没有真的打算伤害眼前的男人;只不过若不吓吓他,他还真当他好欺负呢!
祁尧天的神情不像正被人架着刀威胁,反倒像是要去野餐似的轻松,英俊的脸庞甚至扬着一抹愉快的笑。“小兄弟,谢谢你帮了我的忙!只是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也许你愿意告诉我……”
似乎被他毫不在乎、或者说是从容适意的洒然心折了住,青衣人眸底闪过一丝似笑非笑的光度。微凝神,他蓦地灵巧地收了匕首回袖内,身子也同时退离祁尧天数步远;而祁尧天则在他退开时跟着转身,立在那里面对着青衣人。
铁奔雷等人已经迅速将祁尧天环护住,紧张的气氛再度攀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