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她听到众人的惊叫声,还有一个如雷乍起的大喝声,之后,一切静了下来,没有马蹄声,没有人们的呼喊声,没有没有任何声音……时间彷似就此停留住了——
只是没一会儿,吱吱喳喳、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又不死心地钻进她的耳朵、钻进她的脑子。她觉得好吵好吵,吵得她头痛死了!那些声音愈来愈大,几乎要汇成一股洪流将她淹没,她想大叫着教他们住嘴……
突地,她的嘴唇传来一阵沁澈的清凉,她吞下了,知道那是水。
“姑娘……姑娘,你醒醒……”她感觉自己正被摇晃着,耳边有一个声音。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眼前会是一片黑暗?谁?是谁在摇着她?
杜小月终于睁开眼。等她适应了那刺目的光芒后,她看到了一张皱着眉的男人脸庞。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泵娘,你没事吧?”那陌生英俊的男人眉峰一舒,似乎松了口气,低声地问她。
“我……”杜小月瞪着他。“你是谁?”突然,她发现自己正坐在地上,而且被那男人半搂在怀里,四周还围了一大群人。天哪!这是怎么回事?!她吓得一把推开他,想站起来却被脚下传来的疼痛狠狠地纠了一下,差点又跌了下去,若非那男人眼明手快地扶住她,恐怕她非再受伤不可。
“姑娘,你的脚受伤了……”男人一脸歉疚。
杜小月想起刚才发生的事,看他身后那几名服饰一致的随从及旁边牵着的几匹座骑,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刚才就是你们骑的马是不是?就是你们害我的脚受伤!马呢?你们那匹笨马、害群之马在哪里?我要不好好踹它几脚,我就不姓杜!”脚痛得要命,连带影响杜小月的心情,就连马主人也看得不顺眼。
“杜姑娘,刚才千钧一发之际,幸好及时将马拉住,可是让你受伤也算是我的错,为了表示歉意,这马儿任凭你处置,就算要杀了它才能弥补过错,我也不介意!”男人转头,命人将肇事的马儿牵过来,而那温驯乖顺的模样,跟刚才的暴烈可真是有天壤之别。
杜小月瞪着面前那高壮威武的棕马,别说踹它了,她别被踹就不错了。算了,算了,当她自己倒霉了!谁教她爱看热闹,谁教她跑得不够快,唉!
“算了!算我倒霉遇到你,还好是我,若是小孩、老人家的,他们有个什么闪失,你可惨了!我说你在这人多的地方骑马未免也太危险了,这种事我看以后还是少做的好……
喂!地上那画轴帮我捡起来一下。”杜小月着实教训了那男人一番,眼尖地看到静静躺在地上的画,顺口要他帮忙捡起来。
“放肆!你竟敢……”他那些随从突然跨上前,同口一致地斥喝道。
“你们统统退下!”那男人威棱棱地扫了他们一眼,沉声道。
那些人像奉了圣旨似,低下头乖乖退回原位。男人弯身将她要的东西拾起,然后交给她。
“这是你的东西吗?”他微笑着,刚才那威严的神情彷佛不曾出现过。
杜小月接过,点点头。“他们干嘛那么凶?”她不解地看了他们几眼,耸耸肩转身就要走。
不理这些怪人了,赶快回去要紧!瞧她这副狼狈样,要让东方贺看见了,非骂她一顿不可。她可得赶在他回家之前回去梳洗干净,千万别让他瞧出破绽。背着他出来玩已经很惨了,还弄个凄惨落魄的样回去,不行!她可不想被他关在家里直到拜堂成亲那天……
她的路被挡住——是那男人!
“姑娘!我已经差人去请轿子来,府上何处,我让他们送你回家,让大夫在府上候着医治你的伤,你现在先别走动,伤口会疼的!”男人与其说扶着她,倒不如说是阻止她再前进一步。
“我不疼,我现在就可以自己走回去,你别扶我了。”杜小月皱皱眉,推开他一跛一跛地向前走,而那疼痛……哦,老天!真不是盖的痛!虽说是他害了她,可她也没必要接受一个陌生人的安排;况且看他们透着一副古古怪怪的神秘样儿,直觉告诉她,还是少接触的好,说不定他们是坏人呢!要是她真坐上轿子,那更糟!还是靠自己的好,没错!
“杜姑娘,别逞强伤了自己……”男人早注意到她覆着膝盖的罗裙微染血丝,再看她咬着牙忍的模样,再不医治怕只有疼得更难受了。
“我说不要紧就不要紧嘛!你真是多管闲事……”嫌他碍手碍脚,杜小月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
这年头想当好人还会被人骂多管闲事?!男人苦笑不已,这小泵娘不仅活泼机伶,更倔强固执呢!
“小姐……小姐,我们可终于找到你了!”一阵惊喜的大喊声突地自杜小月右方响起,然后有两团人影直直往杜小月的方向冲去。
男人显然有高危机意识,怕她出了意外,很自然地将高大的身躯往她面前一挡;而又很自然的,他的那群随从也怕主子出事,应变能力十分迅速地变换身形,层层将他和杜小月护卫在中间。
于是,那显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的两个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撞上一堵坚硬的墙。
“唉哟!”两个人很整齐地被弹平在地上,同时惨叫一声。
“咦!是你们!”杜小月硬从那堆高大的人墙中挤出一颗头,看清楚摊在地上的两人时,不由睁圆了大眼,惊呼出声。
“杜姑娘,这两人你认识?!”男人眉毛一挑,诧问。
杜小月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扁扁小嘴:“他们是我家里的人,我怎会不认识。
喂!可不可以麻烦你们让我过去,你们当我是夹心饼任你们夹在中间啊!”
男人微一颔首,那群人立刻让出中间一条道。“富伯,你们怎么在这里?你们没事吧?”杜小月十分艰难地举步走向他们,问道。
阿忠年轻力壮,早将富伯扶起来,富伯忙道:“没事……咳……我没事!”
“富伯!怎么会是你?!”杜小月还来不及开口,身后那男人突地出声,并且一个大跨步立刻站在富伯面前,惊讶又高兴地看着他。
盎伯好没容易挺直了腰杆,咳了两声,抬头一瞧,亦是又驾又喜的神情。“小王爷,是你啊?!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最近才回京,听说东方也回来了,今晚才想去见见他。刚才我在这儿出了些意外……富伯,这位杜姑娘是……”男人满是歉意地轻拍了下富伯的背,疑问地看看他又看看杜小月。
杜小月没想到两人竟是熟识,而且他似乎跟东方贺相识很久般,富伯还喊他小王爷,他是小王爷?!她蹙着眉,脚下再也撑不住地一软,跌在地上。天哪!她的膝痛死了!
众人一惊,那小王爷——康宁立刻弯身将她整个人抱起。
“喂!放……放我下来……”杜小月没料到他竟会做出这种事,又怒又骇地捶着他。
“小王爷!我们小姐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富伯担忧地问。
“她受伤了,必须立刻医治!路上我再告诉你,现在是不是要带她回东方府?”
康宁不理会她的挣扎,将她硬塞进一旁早为她准备好的轿子里,一边对富伯说。
杜小月原本想跳出来。可脚上那痛楚又一波波地袭向她,令她不得不投降地坐着不敢乱动。
※※※
不久,终于回到家。
疼得直冒冷汗,疼得腿麻了的杜小月瘫坐在轿子里不想动。只听外面一阵乱糟糟的声音,然后她轿子的布帘一掀,她就像女圭女圭似的又被抱了出来。